他终于信了,可还是有点儿恍惚,步履摇晃着走到榻前,坐去和谢龄相邻的位置上。可他屁股还没坐热,就猛一下跳起来, 跳到两步之外, 再度摇头摆手:“不不不我怎么能坐!”
这回轮到谢龄叹气:“不用拘束, 就像原来那样。”
“真的?”越九归两眼放光。
谢龄端起茶杯慢饮一口, 丢出两个字:“假的。”
但这两个字让越九归彻底放松下来。他去几前端起萧峋为他倒的那杯茶,重新坐到榻上,嘟囔:“这可是你说的。”
说完一顿, 冲着谢龄唤了一声:“师兄。”
“嗯。”谢龄应道。
越九归嘿嘿笑了声, 片刻后变得严肃, 声音压低:“这事儿……还有别人知道吗?”
谢龄:“就你一个人。”
“那我可真荣幸。”越九归摇头晃脑说道。谢龄瞧着这人,总觉得傻乎乎的,想说点什么,听见这人突然:“哈哈!”
谢龄有几分莫名:“笑什么?”
越九归嘿嘿哈哈又笑两声才道:“我想起那天我俩在街头给门派算名字,谎称给你儿子算,正好萧峋路过听见了,他还问你儿子多大了。”
谢龄:“……”
有这样好笑吗?都笑得贼眉鼠眼了。谢龄乜他一眼,把话转移到一开始的问题上:“我是在这里,但没遇到张涛,也没找到他。”如萧峋所言,依谢龄的境界修为,坐于此间便能远观雪原那头。方才神识巡视雪山,他看遍了每个角落。
越九归脸上笑容果然消失了,他“啊”了一声:“你都找不到?”
“就跟消失了似的。”谢龄道。
越九归惊呼:“怎会如此!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谢龄摇头:“若是出事,也不会踪迹全无。”
越九归沉默了。
风呜咽似的往帐篷里吹,成为两人之间仅有的声音。越九归盯着帐蓬里的羊毛地毯,将一杯茶喝空,作出推测:“他不会也是谁假扮的吧?或者为了躲逃,易容成了别人的模样?”
“说不准。”谢龄亦有此猜想。他能敛掉气息、改换容貌,别人便不能了么?这是消失在旁人眼皮子底下最好的手段。
“寻不见踪迹,总比寻见一具尸体强。”越九归握紧手中空杯,“我看那张兄不一般,保命的手段肯定有不少,应当是安全的。”
“嗯。”谢龄垂低眼眸。张涛能不费吹灰之力越境杀人,绝非等闲之辈。再者也只能这般想、这般祈愿了。
越九归把空杯放还到帐篷中央的矮几上,理理衣袖说道:“那我就出去了,在你这待久了,或许会引起别人的猜疑。”
还挺谨慎。谢龄起身:“行。”
越九归朝帐篷口看了一眼,打鸿蒙戒中取出个小小的物件,递到谢龄手中:“这个你拿着。”
“是什么?”谢龄低头一看,是个木制的东西,有底座有盖,揭开之后轻轻旋转,便推出一根刻有符文的长条。
“我家中秘制的一个小玩意儿。等需要用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了。出去了出去了。”越九归没解释太多,抬手挥了两下,走去帐帘前,再一转身,倒退着出去。
谢龄见他的举动,再次感慨这人的谨慎。
谨慎的越九归走去了帐外,还不忘隔着帐帘向帐内的谢龄致一礼。
萧峋仍在热泉边上。他清扫出了一片适合靠坐的区域,褪掉鞋袜,懒懒散散泡脚。
他没试图探听帐内的谈话。谢龄答应帮忙,定然会用神识寻找“张涛”,若他以神识去探,被拍飞、受了伤事小,惹谢龄生气事大。
他现在是谢龄的徒弟萧峋,得安分乖巧才是。
萧峋用脚拨撩水面,仰头看天上落下来的雪。
天穹是铅灰色,雪团子白得发光,在风里打着旋儿飘飞着,像星屑散落到人间。这幅画面甚美,他带上欣赏之意。赏着赏着,风雪里忽然多了一串呼吸声,他坐直身一看,是越九归出来了。
越九归垮着肩膀,垂眼撇嘴,看起来失落极了。萧峋眼睛微微睁大,心中暗惊:谢龄竟然没有哄骗他,给个安抚性的答案?
“老越!”萧峋挥手招呼人,“越九归!越!九!归!”
越九归应声抬头,远远看见了萧峋,垂头一叹,脚步沉重地走过去。
他走近后,萧峋将他细细打量一番,问:“看你这模样,没找到人?”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越九归盯着热泉冒起的雾气好一阵,才开口说道,“至少不是发现了两具尸体,不是么?”
萧峋听得一愣,尔后生出赞许:这样的答案,这样的引导,可比说谎高明多了。不愧是谢龄。
“有道理。”这人故作沉吟之色,“或许是去什么隐秘的地方了。这里是秘境,可能会有探寻不到的玄妙之处。”
越九归应变之快,立时流露出忧虑神情:“不会是死在那玄妙之处了吧?”
“你……你别往坏处想。”萧峋无奈安慰。
越九归又有一阵没说话。他也坐了下来,却坐在雪中,用手拨了拨雪,难过地开口:“雪声君都寻不到,我又该如何找寻?”
你最好别寻了。萧峋在心中说了这话,拍拍越九归肩膀,道:“既然找不到,不如就随我们一道探索这秘境。你自己的事情总要做下去。”
“说得对。”越九归敛下眸光,回拍了一下萧峋,站起身,“我也去搭个帐篷吧。”
“你有东西吗?”萧峋问。
“有。”越九归答道,“此行镜川,便是为东华宴秘境而来。秘境中不一定能寻到合适的休憩之地,所以有可能用上的东西我都提前备好了。”
谢风掠绘完了已探明区域的地图,与同在一间营帐的人说了一声,掀起帐帘走出去。
他来到那两名值守的弟子身旁,询问:“有什么异常吗?”
值守弟子之一放下手里的望远仪,对他道:“异常算不上,但就在方才,有个青山书院弟子去见了瑶台境的人。”
青山书院?谢风掠直觉这里面意义不小,问得更仔细:“是弟子和弟子之间的见面?”
对方答说:“去的是个游天下境,见的也是游天下境。但他离开之后,瑶台境的游天下境又去见了他们的寂灭境。”
这显然是递消息。谢风掠心说一声奇怪,他可记得,青山书院同瑶台境并无来往。但这一世和上一世并不完全相同,接二连三的改变让他嗅出风波的味道。
谢风掠做出决定:“我去将这事告诉雪声君。”
“麻烦了。”值守弟子说道。
谢风掠疾步行至谢龄在的帐篷外,心中倏然掠过一个疑问:萧峋为雪声君搭起了营帐,却不曾搭自己的,打的什么主意?
他无处询问,只好把这个问题抛开,向着帐内执礼:“雪声君,弟子谢风掠求见。”
“进。”帐帘后传出谢龄的声音。
萧峋在热泉里泡脚泡够了,把腿抬起,捏了个小法术擦干水迹,穿上鞋袜。他刚往雪地上一站,就见谢风掠走进了他和谢龄的那顶帐篷。
他如同领地被侵犯了狼,眸色变得深沉警惕,二话不说、拔腿往那方向走。
好巧不巧,越九归大步流星冲他过来。
这人是来“求助”的,对萧峋的想法一无所知,面色看起来些许紧张,于萧峋不远处站定,回身一指雪原中某片区域,问:“你说我在那儿搭帐篷,行吗?”
他在那片雪地上放了些东西,很好辨识,萧峋扫了一眼,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萧峋更不想理会这个问题,但碍于礼节和谢龄对他的照顾,不得不做出回应:“为何不行?”
越九归搓搓手,谨慎地往谢龄所在之处投去一瞥,回答道:“那里离雪声君的帐篷挺近的,我怕惹他不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是三个人的表演了
第83章
“他像那种会拘泥于小节之人?”萧峋问越九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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