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萧峋轻哼不言。
“我以为要花上一些时间。”谢龄说着,往萧峋碗里夹了些麻辣鸡丝。
“小瞧我。”萧峋慢条斯理坐直上半身,慢条斯理吃下谢龄夹给他的东西,语调幽幽,“怎么答应同他吃饭了?”
谢龄就知这人气他没等他一块儿吃饭,笑了一下,又夹了个蛤蜊给他,说道:“谢风掠带回了西江鱼,我不曾吃过,便想尝尝。”
“西江鱼啊……那里的鱼离了西江的水就活不成,他能带回来,用了一些心思。”萧峋挑挑眉梢,话虽如此,语气却不咸不淡,“也会投你喜好了。”
谢龄给自己捞了个蛤蜊,挑出肉、丢开壳,吃下后问:“何时启程去鹿鸣山?”
“过两三日再去,等声势造起来。”萧峋道。
谢龄想了想,问:“若是青山书院的人不上钩呢?”
“不,他们不会不上钩。”萧峋笑起来,弯眼的弧度有些像狐狸。
谢龄当即明白,这人除了昨晚说的那些外,还弄了别的手段。
两人说话压低了声音,但音量再轻,没有法术法宝阻隔,也阻碍不了一个修行者的旁听。
谢风掠站在灶台前,手中拿着刚揭开的蒸笼盖子,唇紧紧抿起。那两人说话的语气和口吻,太亲昵了,亲昵得过头,不像师徒,倒像是……
他想起三年前萧峋说的话,那些恬不知耻的话,手狠狠握成拳头。
谢风掠深吸一口气,许久之后才吐出。外面两人的说话声停止,他咬了一下牙,放下竹编蒸笼盖,将蒸好的鱼端起。
萧峋见谢风掠出来,主动挪动桌上菜盘,腾出放鱼的位置。
这鱼长得椭圆,谢风掠从正中剖开,摊平放在盘中,酱汁清淡,面上点缀了些葱花和萝卜丝。
“雪声君,这便是西江鱼。”谢风掠道。
谢龄挑了一小块鱼肉,蘸过酱汁、送入口中。
萧峋尝后,放下筷子:“有些淡,我去给你调个味碟。”
话自是对谢龄说的,语气依然是谢风掠方才便听过的亲昵随意。谢风掠压抑住火气,只将眸光微沉,维持住表面的客气和礼数:“萧师兄或许不知,西江鱼适合淡吃,若下大料,会将原本的鲜甜盖去。”
萧峋笑了:“西江鱼的确适合淡吃,但如果吃的人更偏好其他口味呢?”
谢风掠眯了下眼。
谢龄对这两人之间有矛盾一事是知晓几分的,开口打了个圆场:“是有些淡,不过这样吃着也不错。”
但这圆场有些偏向谢风掠,萧峋耸了下肩,靠回椅背。
谢龄乌发在风里起起落落,萧峋看得手痒,想捞一绺到手中卷着玩儿,碍于谢风掠在场,唯有用剥虾代替。
谢风掠视线从两人间转过,落定在谢龄身上,说起:“方才听见雪声君说,过几日要去鹿鸣山对付青山书院的人?”
“嗯。”谢龄应道。他和萧峋说这事时便未掩饰,当下自然不会搪塞敷衍。
“可否请雪声君带上弟子同去。”谢风掠正色道,“青山书院和宗门有仇,既是对付他们,弟子当出一份力。”
“你才回宗门,一路劳顿辛苦,当休息。”
谢龄拒绝得委婉,却让谢风掠找到可以钻的空子。谢风掠摇头说道:“两三日时间,已够弟子休整。”
萧峋在一旁低声劝道:“师父,就让风掠师弟和我们一起吧,有他在,办事效率会更高。”
谢龄之所以拒绝谢风掠,不过是顾着萧峋的心情,免得他瞧见谢风掠心烦。毕竟谢风掠入了神心空明境,已算不小的战力。既然萧峋开口,谢龄便应下谢风掠的请求,道了声“好”。
三人继续吃饭。谢龄还挺喜欢这西江鱼,味道虽淡了些,但回甜甚佳,佐以那盏桂花乌龙茶,层次风味更是丰富。
萧峋给自己和谢龄分别倒了一小杯酒,第三杯递给谢风掠。
约过两刻钟,谢龄吃好,放下筷子。
“鱼很好,其他的菜也是。”谢龄抬起眼眸,对谢风掠说道。
能得谢龄喜欢,谢风掠心中甚是欢喜,笑了一笑,不过看见谢龄身旁的萧峋,笑意又淡去。他见萧峋有了起身的趋势,问:“不知萧师兄可有吃好?”
“吃得不错,多谢风掠师弟款待。”萧峋笑得礼貌又敷衍。
谢风掠向谢龄一礼,收拾起碗筷,萧峋没有起身帮忙,他也不需要萧峋的帮忙。他将东西逐一归置回厨房,出来时谢龄走了,但萧峋还在。
萧峋倚在那棵老树下,手指转着他那挂有鹿角的细绳,仰头望东面的月,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似在等谢风掠。
“请吧。”谢风掠步入坪坝,轻抬下颌,沉声说道。
“师弟先请。”萧峋偏首看向谢风掠,眼带笑意,嗓音偏冷。
谢风掠不和他客气,当即抬手自虚空中抓出一把雪亮的长剑。
就在这时,四面亮起光芒,以谢风掠为正中心,交织成芒星形状。
——原来萧峋早布下了阵法。
第134章
谢龄回到道殿。
今夜的月是半圆, 挂在檐外梢头,将残雪照得透亮。谢龄举头望月,又向山下望了一眼, 虽有几分担心萧峋和谢风掠会起摩擦,但并未释放神识探看。
他摇摇头,走进正殿走到长桌前,就着月光铺开宣纸,挑了只画笔开始画画。
肃冬时节,山野寂静,窗下难闻虫鸣。谢龄醒了砚中的墨,一笔一笔落到纸上,起初缓慢, 后来愈发随意。他勾勒的是一幅山景图,山间有风, 草木乱摇,落叶纷飞,半月高挂,走笔流畅得近乎肆意,墨如泼洒, 画得尽兴。他没顾及时间, 收完尾掏出怀表一看, 竟才过去一刻钟。
清寂的窗外传来声响, 有人刻意放出了脚步声。谢龄将头一抬,见萧峋从月光中走来,眼眸点漆, 发间流满银华。
和谢龄对上视线, 萧峋一弯眼睛, 加快步伐来到窗前。
他趴在窗框上,眼神落向墨迹深浅分明的宣纸,但由于角度关系,画上的东西看不太真切。“在画什么?”萧峋问。
“进来看看不就知道了。”谢龄用镇纸将画压住,把笔上残墨洗净、挂去笔架上。
萧峋从鼻腔里轻轻哼出一声笑,冲谢龄伸手:“过来。”
“做什么?”谢龄挑了下眉。他话说得嫌弃,但还是绕过身前的桌案,走去萧峋面前。
萧峋直起身,隔着窗户将谢龄抱住,在他唇上印下一吻,笑道:“我喜欢你。”
这告白算不得突然,萧峋时不时就会说上一次,但这次谢龄直觉他心中有事,或许和先前支开他、同谢风掠独处有关,便问:“谢风掠和你说了什么?”
萧峋轻嗤:“他和我能说什么?”
“既然你和他没什么好说的,那你们是打了一架?”谢龄往后退开些许距离,将萧峋看了个清楚分明。萧峋身上留有斗法的灵力余波,也有残存的剑气。故而谢龄虽是问,却对答案了然于心,这两个人果然起了摩擦。
“你希望谁赢?”萧峋也不正面回答,翻窗而入,背往窗框上一倚,伸手撩来一绺谢龄的发,在手指上绕着玩儿。
谢龄最希望的是这两人别打架,但既然打了,那就这样吧。
“你觉得我希望谁赢?”他把问题丢回去,紧接着补上一问:“没受伤吧?”
“他能伤我?”萧峋耸耸肩膀,又往前一倾身,在谢龄唇上偷得第二个吻。他重新笑起来:“我去改阵法。”言罢又打身后的窗户翻出去。
山风卷起月色,背对谢龄,萧峋神情沉了下去。
先前与谢风掠一战,碍于是在人间道鹤峰,都有所收敛。两人几回交手,探明对方水平,便没再出招,但在离去前,谢风掠对萧峋说了一句:“这三年魔族动向异常,不少人都在猜,他们是为了寻找什么。”
这是萧峋还不知道的事情,毕竟这三年他都和谢龄待在秘境中。谢风掠不会无缘无故向他提这些,除非事情和他有关。萧峋勾起唇角,问得饶有兴致:“那你的猜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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