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龄:“……”
将谢龄衣袖放下后,萧峋用遗憾的语气说道,“要是能把你变小、揣进袖子里就好了。”又往谢龄面前一凑:“还没见过被包成这样的师父,我要亲一亲。”
谢龄抬起他新鲜出炉的粽子手,要将这人脑袋拍开,却被萧峋轻巧抓住。
“谁让我对你没有半点抗拒力呢。”萧峋低笑着,另一只手托起谢龄下颌,吻他眼角鼻梁和嘴唇。
“呜呜呜!”云龟忽然叫唤起来。
萧峋没做理会,没停下动作,更制止了谢龄的后退。他纠缠谢龄,赤红的衣袂也在风中追逐那素净的白色。
下一刻,一道身影跃到云龟背上。
“雪……”是叶晚星脱离招宝山战场回来此处,见得两人举动,惊得倒退一步,扭头转身,望着远处干笑:“哈哈哈,风好大吹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我什么都没看见。”
过了好几个呼吸,萧峋才松手,帮谢龄理好衣领,低声道:“我走了。”
“嗯。”谢龄敛下眸光。
离开前,萧峋走向叶晚星,颇为有礼地喊道:“叶山主。”
“萧……道友。”叶晚星看了萧峋一眼立刻垂下目光,思索思索再思索,寻出了个还算恰当的称呼。
“战事未休,还望你照顾我师父一二。”萧峋说得郑重。
叶晚星亦郑重回应:“这个自然。”
“多谢。”萧峋冲她笑笑,再看一眼谢龄,向云间踏出脚步。
叶晚星目送他消失离去,走去谢龄身旁,将一个透明小瓶递过去:“雪声君,崔嵬要我把这个交给你,说是从神启者身上提炼出的毒。”
“嗯。”谢龄接过它,这才抬头,看向萧峋离去的方向。
崔嵬已从招宝山上离去,云龟掉头折返。
返程的速度比来时更快,风在耳旁狂吼,叶晚星抬手布置结界,小心翼翼地看了谢龄几眼,终是没有多问。
谢龄的预料准也不准。他和叶晚星并未在半途遇上古松,但这位师兄等在了山门外,从表情和眼神到周身气息,都散发着冷意。这和平时似乎没什么不同,可谢龄直觉,他处于暴怒的边缘。
云龟被吓得不由自主放慢速度,一瞬间便可抵达的距离,它生生磨蹭到半刻钟。
天色已暮,风比白日更寒,不见晚霞夕照,四野萧索昏沉。
谢龄和叶晚星一前一后走下云龟,走向山门。
古松迎上来,扫了谢龄一眼,对叶晚星说道:“今日之事多谢叶山主相助,请叶山主先入宗休息。”话语客气有礼。
叶晚星笑着应下,暗暗给了谢龄一个眼神,越过古松步入人间道宗门。
谢龄敛眸又抬起,等叶晚星走远,用示弱的语气唤道:“师兄。”
古松轻振衣袖,语气恢复了冷淡:“招宝山情形如何?”
“死伤惨重。”谢龄说得极概括,隐瞒了萧峋和崔嵬中途出现过一事,“但也不能大意,他们的人数依旧不少。”
“那你呢?”古松从上到下打量了谢龄一遍,目光在谢龄被裹成粽子的左手上停住,可语气依旧冷漠。
谢龄将手放到身后,不太自然地别开脸,低声道:“小伤,看起来夸张而已,但其实还好。”
这是他的真实感受。他在招宝山上受的伤并不严重,未曾累积成一种负担,加之及时服药,一路行来无甚不妥。
可就在他说完想完时,心脏骤然一痛,周身经脉犹如针刺。
谢龄身形一晃,抬手捂住胸口。古松神情随之而变,迅速将人扶住,沉声说道:“这就是你说的还好?”
谢龄一时说不出话,皱紧眉头,借助古松的力量站稳站直。
“不用带我回去,调息片刻便好。”他控制着呼吸,使语速尽可能平缓,“现在比以前好太多,你看,都没吐血了。”
古松面无表情瞪着他:“凝神调息。”
谢龄在心中默默“哦”了一声。
稍过片刻,一名人间道弟子疾行而至,眼角发红,神情悲怆:“明夷君,雪声君,宗、宗主的尸首,在清崖下发现了……”
他的话一出,在山门前值守的弟子都朝这看来,有的甚至离开了位置,往这里走了几步。
古松神情有一刹那恍惚。
回来禀报这事的弟子抬手抹了下脸,记起方才的失礼,向古松和谢龄执了一礼,继续说道:“瑶台境境主的尸体也在附近,该如何处理?”
“去契玄峰领取相关之物,将宗主带回。”古松恢复了神情,声音冷沉,“至于瑶台境境主,也带回来,然后烧了,拿他的骨灰用来加固宗门大阵。”
“是。”这名弟子应道。
古松又道:“同时通知契玄峰,明日为宗主及战死的同门下葬。”
“……是。”他向古松和谢龄再执一礼,尔后又抹了一把眼角,脚步沉重地走入山门。
一时无人说话,山门外陷入沉寂,唯有风还在号呼。
昏鸦踩着老树,夜色漫过山野,古松按住谢龄肩膀,轻拍两下,道:“宗门不可一日无主。”
谢龄盯着脚下的泥土:“我知道。”
第156章
山道两旁的石灯笼被次第点燃, 灯辉落满山野,照清凌乱树影,驱散幽弥的夜色。
时来峰不如往日热闹, 但也不显得清冷,食堂里仍是人来人往,窃窃私语之声、高谈阔论之声不绝于耳。
最后那张靠窗的桌旁,坐着三名男子和一个女孩。这三个男人其中一个头戴白玉道簪,一个瘦得跟猴似的,一个肥胖如山。
其中那胖子说道:“我先前走了一趟契玄峰,你们也应该知道了,咱们宗主……哎。”
他叹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说:宗主逝世, 必然要有一个新的宗主出来主持大局。老宗主留下遗嘱,指明将位置交给雪声君, 明夷君也站队雪声君,但其他峰主并不支持,他们正在契玄峰上吵得不可开交。呃,可能是单方面和明夷君吵。”
坐他对面,白玉道簪放下筷子, 摇头皱眉说道:“咱们宗门又不是俗世里的皇室, 皇子拿着遗诏就能登基。我也不支持雪声君当宗主……当然, 只是不支持他当宗主, 雪声君其余方面我还是很崇敬的。”
“我也反对。”瘦得跟猴似的人喝了一口茶水说道,“萧峋是他的徒弟,极大地抹黑了我们人间道的名声, 眼下的战事, 有一半的原因是他。”
“可不能这样说, 早在三年前东华宴的时候,瑶台境和青山书院就联合起来对我们动手了。”饭桌上唯一的女孩子开口反驳,“惹出事的是那萧峋,并非雪声君。当时萧峋还起了弑师的歹念。”
瘦猴耸了耸肩:“却是没见到雪声君清理门户啊。”
女孩翻了个白眼:“那时正在交战,而且萧峋跑得多快,你又不是没看到。”
瘦猴:“我真没看见。”
女孩:“……”
胖子塞了个鸡腿到嘴里,利落地扒掉骨吞下肉,说起自己看见的那一幕:“萧峋一眨眼就不见了,跟鬼似的,要知道他才神心空明境!”
“他那何止神心空明的境界!”瘦猴大声说道。
“不管怎么说,我依然不希望新宗主是雪声君。”白玉道簪沉着眉,“萧峋是他的徒弟,出了那么大的事,雪声君怎么说也该避嫌才对。这对他对我们都好。”
“雪声君,你现在该做的事情,是避嫌啊。”
鹤峰道殿,叶晚星和谢龄并肩坐在前殿外的长廊上,捧着谢龄泡给她的那盏茶,仰头望着檐外天穹间光芒稀微的星辰,语气极复杂。
“这世上绝大多数人是看不见过程,只认明面上那个结果的。
“萧峋身上发生了那样大的事,你是他的师父,就算他当时刺了你一剑,向众人撇清你们之间的关系,但旁人依旧会用不善的目光和态度待你。你若接下宗主之位,便是将自己推向风口浪尖,太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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