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照丹方上的名称,在大全书里找到炼锻体丸需要材料,把它们模样都记在脑海中,打开芥子空间,在摆满材料的置物架上仔细搜寻。
锻体丸是初级丹药中的初级。谢龄搜了一圈,发现在雪声君的库存里,根本没有初级这两个字。
谢龄默默关上芥子空间,目光落回身前的几本书上。
他想,这种初级材料,宗门里应该有栽种和售卖,但以雪声君的身份去,人设立马垮了,非常不合适。
易个容、变个脸?这就涉及到术法了,且不说能不能短时间内学会,易容之术定是需要消耗真元、调动灵力的。
身体要紧。
谢龄不得已放弃这个想法,可同时又觉得身上的伤好奇怪。
他感觉这具身体是完全没有毛病的,能蹦能跳能走能跑,也能吃能睡,睡眠质量还特好,可先前悬针峰倒塌他出手后、那一口血咳出来,他整个身体痛得仿佛要被撕裂了般。
谢龄想起那一刻的感受就后怕,手不由按上心口。难道说,这就是修仙吗?
他心情有几分复杂,也不知道他的炼体之路能不能走得顺利。
问题又回到锻体丸材料的找寻上。谢龄从书桌后起身,先将摆出来的几本书都收拾好,而后将窗推开,给闷了一天的屋子透气。
他打算出去转转,边走边思考。
夜幕低垂,流云卷着星辰散落山外,山间庭院里石灯笼被人点亮,一簇又一簇小小的烛光绵延成长龙,照得青石板道宁静悠长。
应当是萧峋点的灯。谢龄一偏头,看见斜对面的小楼二层的窗开了半扇,透出澄澈明亮的光来。
也不晓得他那时而懒得要死时而勤奋得不像人的徒弟在做什么。谢龄的目光一扫即过,心思转得极快:不如把找材料的事情交给他和谢风掠吧,发布一个搜寻各类初级材料的任务,理由么……让他们学习辨认药草和矿石材料。
谢龄打定主意,心情愉快不少,脚步一转,出了庭院,行至山道上,伴着满天星光和起落的萤火散步。
提前步入老年生活。
翌日,谢龄依旧是天不亮便睡醒,习惯性地洗漱一番,服下早上的药。
铜盆里用过一次的水依旧清澈,谢龄看了一眼,再往四下一扫,心说房屋建筑里没有排水管道真是不方便。
他又想起庭院里除了一个养着几棵水生植物的浅池,再无别的水源,而山顶又很难利用重力引水,真真是哪儿都麻烦。
谢龄就要叹气,突然意识到这里是修仙之境,人家根本不需要排水管、来水管,一个法术、一张符纸就能搞定所需。
是他自己拉垮了。
这一口气终究是叹下来。
谢龄出了门。
先养生散步,再于昨夜寻见的偏僻无人之处做几遍广播体操热身,开始进行力量和身体强度的训练。
待得辰时末,回到道殿,开始“上班”。
谢龄先把那本尝试过学习但未能学习下去的修行入门书籍拿出来,逼着自己通读并理解了一遍,再琢磨半晌吐纳的具体操作,以便萧峋和谢风掠有问题时自己能够做出应答。
接着,他找来炼丹的书,比对昨晚的材料大全,将初阶丹药的材料都看了一遍,从中选出包括炼制锻体丸所需在内的、萧峋和谢风掠在自身修行过程中也会用到的十数种,誊抄下来,附带上数量,给他们布置“任务”。
这两件事都不简单,当谢龄写完最后一个字、将宣纸晾干,已是下午时分。
他一理衣袖起身,去到萧峋的小楼,想让自家徒弟将“任务”一并带去给谢风掠,却是没找见人。
这并非出去吃饭的时间,没在房里看书,大概是种地去了?谢龄猜测。
萧峋开垦的那片地在半山腰的白梅林附近,离山顶不算近。谢龄在下去找他,和等那小崽子自己回来之间起了纠结。
走吧,没事走两步,强身健体。谢龄熟门熟路地拐出道殿。
他走了一条树荫多的小道,沿着春华渐尽的缓坡往下,一片湖泊映入眼帘。
满湖荷叶接天,叶上花苞将开未开,浅白轻粉,如少女娇羞。
和他已然有几分熟悉的云龟于湖岸另一侧下水,沉进湖中游了一阵,哗啦一声浮出水面,嘴里多了条鱼。
这家伙在捕食。
谢龄见后眉梢一挑,没有惊动它,绕行一段,继续往山下走。
鹤峰上有前人留下的厨房,在一棵算不清年份的老树下,建得颇具规模。灶台有三,分别靠在东南西面,并置三张长桌,能用来堆放、处理上百口人份量的食材。
谢龄昨晚散步时途经、走进去看过,那厨房里头满是灰尘蛛网,看起来那萧峋和谢风掠还未曾使用。
可当谢龄拐出这片密林,视线开阔起来时,远远的看见那房顶烟囱里升起了乳白色的烟雾。
——厨房里有人在做饭了。
还真是想什么应什么。谢龄微微一愣,他清楚地记得他离开峰顶道殿是在申时初刻,换算一下,也就是下午三点十五分。
这才什么时候,就开始做饭了?准备工序这么漫长,还是说这么饿的吗?
谢龄心下惊讶,脚步不由加快。
一刻钟后,他来到厨房不远处。
老树的树干须得二三十人合抱,深褐的树根交错虬结,树冠庞大、仿若遮天。厨房乘在它的阴凉下,大门没关,门里门外都被整理打扫过,站在谢龄的位置,见得三张长桌被占用两张,分别是靠左和靠右。
红衣银发的少年和身穿月白纱袍的少年亦是一个东一个西,各自在灶台前做事。
萧峋身前锅中,菜香已发,色泽鲜艳,收汁恰到好处。他左手执盘,右手手腕翻转,利落地把勺一挥,将菜出锅装盘。
转身摆上桌的时候,他瞥见门外不知何时多了个人,定睛瞧出那人是谁,眼眸大瞪,惊讶不已。
“……师父?”萧峋出声。
同在一室的谢风掠自然听见这一声喊,先是挑了下眉,并不相信,须臾后,仍是忍不住扭头看向门口。谢风掠见真是谢龄在外,亦是满脸诧异:“雪声君?”
无论米饭的味道还是菜肴的香气都浓。炊烟袅袅,是细腻的乳白色,在天幕和山间流转着,如云如雾。
云雾和炊烟之外是洒遍四野的日光,谢龄站在参天老树的阴影下,雨过天青色的大袖袖摆垂坠轻曳,清俊素净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
“师父!”
萧峋反应极快,眼一弯露出笑容,将手中菜盘往桌上一放,大步流星走向门口。
“师父。”萧峋又唤谢龄一声,来到他面前,笑眼弯弯、抬手一礼,“徒儿方才做好一道土豆牛肉、一道番茄炒蛋,您可愿尝尝?”
落后萧峋半步走出厨房的谢风掠神情更是震惊:“萧……师兄?”他语调拐得甚是奇怪,语气里隐隐带着斥责,一副“你怎能如此”的表情。
谢龄的目光轻且凉,幽幽缓缓从谢风掠身上掠过,定格在萧峋的眉宇间。
不愧是我的徒弟。
谢龄不咸不淡问:“你是要让为师帮你试菜?”
“徒儿怎会有这样的想法?”萧峋说道,伸手抓住谢龄一条手臂,拉着他向厨房走,“当然,那些酒楼里的大厨是不敢比,但徒儿的手艺还是能拿得出手的。这些年来,无论煎炸烤炒,抑或焖烧煮炖,从未被人嫌弃过。师父且尝尝看。”
萧峋的动作和话语都带着试探,想摸清谢龄对他的底线。
谢龄对这话将信将疑,亦是满心试探。不过他初始要求便不高,只要这徒弟能整出家常口味、不咸不淡不糊不奇怪的菜即可。
但这家伙怎么又突然一口一个徒儿了,听上去麻兮兮的。
谢龄摆出生硬的姿态,瞥了萧峋一眼,眸底流露出几分细微的、恰好能被人察觉出的嫌弃,由着萧峋把他扯进厨房、带到桌旁。
他还没来得及看萧峋口中那两道菜到底长什么样,又是一声:
“雪声君。”
谢风掠来到他前面,执礼说道,眼神里带着希翼:“弟子做了一道大盘鸡、一道红烧茄子,以及一盘白灼油麦菜,也想请雪声君尝一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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