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点红晕从苍白的脖颈一路向下变浅掩没入衣领。
看着那点红,手却收了回去,转而去取了酒杯。江成远慵懒地向他靠了点,背靠沙发,只是肩部斜倚着相触。
仍有一点沉甸甸的重量从触碰的地方传压过来,肖舟能感觉到身侧人带着酒味的吐息。
江成远仰头看着夜空说,“我小时候很崇拜我父亲,虽然他很少在家,也从来不带我们出去,一切节假日都缺席,只有我生日的时候他才会留下来陪我们吃饭,经常晚上还在,早上就不见了。所以只要他一来,晚上我就坐在楼梯道上拦他,结果总是睡过去,拦不住人。我想他的时候,我妈妈会告诉我,他是大法官,专门惩治有罪的人,所以工作很忙,不能常陪我们,因为有他,那些坏人才不敢来欺负我们,我们才能有平静的生活。”
江成远说到这,低笑了笑,“我也真信了这种话,却不知道他的分身乏术是周转于两个女人间,需要巧舌掩护,合理分配时间。直到后来在电视上,我看到另一个女人和他站在一起,才知道对他而言,人与人的关系分两种,一种关系是光明正大可以公之于众的,而另一种关系从产生起就见不得光,要活在黑暗的角落,是他软弱卑劣虚伪一面的产物。”
“他留着我,是留个后,但我又是他光辉履历上的一个污点,所以他对我的态度总是很矛盾。既然不知道该采用什么姿态,那“严父出孝子”总归是不会错的。我妈以前说,我在继承了江斌的血脉之外,也继承了他的倔。江斌能成为落后山村里飞出的金凤凰,靠的就是一股倔劲,而我的倔则体现在非要跟自己的父亲一较高下上。其实说到底,我只是觉得那个男人不值得让任何一个女人如此死心塌地,奉献一切。”
这是江成远第一次说这么多自己的事,肖舟望着月色下他的侧脸,白皙面颊因为酒意有一层浅浅的红,额前的黑发零落散乱,说话虽字正腔圆,语速却奇慢。
肖舟中了邪般抬手将遮挡住他眼睛的额发向旁拨去,下了判断,“你醉了。”
江成远垂眸斜睨着他,幽深长眸被长睫掩了一半,在此时竟显得温雅而多情,暗藏着不可思议的柔和。“我醉了吗?”
他俯身下去,衔住肖舟的唇,舌头撬开齿关,扫荡上颚和齿列,又绞缠着他的舌头,动作温柔,却强势得不容人躲,不容人退。
第66章 不要怕
肖舟被向后推倒,江成远伸一只手箍紧他的腰,肖舟抬起头,口腔的空气被掠夺,开始还试着迎合,后面还是因缺氧而无法强撑,被憋红了脸。
江成远退后一点,两人的鼻尖碰了碰,发笑时胸腔震荡,说话似教小孩一样宠,“接吻时要用鼻子呼吸。”
肖舟有些尴尬,还在急促喘息。江成远则已经松开手站了起来,他信步走到船头,向前一跨,手握上冰凉的金属栏杆,其下是一片黑色的涛声。
从后看去,海风有些猖獗,衬衣猎猎作响,被吹得向一侧扯,紧贴着修长紧实的腰身,勒出一段漂亮的腰线,波涛下船头左右摇晃,人也在海浪间颠簸。
肖舟慢慢走过去,他觉得江成远今天有些不一样。溅起的飞沫打湿了他的脸颊和衣服,海浪一浪一浪拍打着船体,发出规律的声音。
他沿着江成远的视线纵目远眺,夜色与海水彼此相融,分不出界线。幽暗的海面上偶尔有零星闪动的微光,是一掠而过的游鱼,更远处有日以继夜闪耀的灯塔,指引着海上船只。
深吸一口气,海风清新而凌冽。
江成远侧头看他一眼,突然微微一笑,嘴角笑出了些孩子气的弧度,“想游泳吗?”
还没等肖舟有什么反应,他已经双手一撑翻上栏杆,赤脚踩上去,手臂平举,人再摇摇晃晃地一点点站起来,等找到了平衡点后,手臂就放下了。
高处视野更佳,风更大,人站在窄窄的栏杆上,像空中飘荡的风筝。
肖舟惊愕万分,心都被提起来,他走到栏杆下,“你做什么?”
江成远居高俯视着他,黑发被吹得糊住了半张脸,只能看见薄薄的线条优美的唇,张合两下。
还没反应过来说的是什么,江成远突然一跃跳入了海里,很轻的一声响,在波涛声中几乎微不足道,很小的一朵浪花,转瞬就被黑沉沉的海水淹没,好像没出现任何异样。
肖舟被这心血来潮的举动吓得心跳骤停,他慌忙把大半身体探出栏杆,视线忙乱无章地搜寻,大声叫喊名字。
过了一会儿才看到江成远从不远的海水里探身,在海水里冲他笑。
“你再喊,就把其他人都喊醒了。”
他们离得太远,虽然很大声了,声音传过来也变得零碎不清晰。
肖舟心落地,转瞬又气得浑身发抖,“你是不是疯了?在这种时候,就这样下海游泳?”
这样远距离的争执太累,江成远没有说话。身子朝前一跃,又探入了海水,偶尔浮现的背脊弧线优美得真像海里踊跃的鱼。
肖舟目光追随着海里忽隐忽现的这道身影,呼吸慢慢平静,但有时候那个身影很长时间消失,他又会紧张不安起来。
夜很深,月亮和星星都淡,海面上是一片混淆的雾。在这种视野环境下,去找东西是很难的,更遑论是随着大海里渺小的一个点移动。
只一会,肖舟就把人给看丢了,有时候辨认了很久才发现那只是一颗星星在海面的倒影。
海风仍然在呼啸,肖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到江成远探出海面了。每每远处有一个不小的浪打过来,他就紧张得呼吸一促。说不清待了多久,随着时间推移,气温在下降,风里像混了冰碴子,刮过来每每把人冻的一哆嗦。
肖舟看着远处的天,乌云遮蔽了月亮,天上已经没有一点光,他微微皱起眉,远处有更深更黑的云在一点点推移过来,天气在变糟糕,他对着远处喊,“江成远,你上来,要下雨了!”
海面却平静,没有一点动静。
肖舟真有些急了,“你再不上来,我就去喊人了!”
还是没动静。
一切都太安静了,风和浪都变小,夜色却更深。
各种千奇百怪的念头塞满了脑海,肖舟看着眼前的海水,突然觉得它变成了怪物咧开的深渊巨口,悄无声息地吞噬一切。海有多漂亮,也有多危险,此刻平静的海面也许预示着猛烈的暴风雨。
肖舟手指紧握了下,然后蹬掉鞋子,翻过栏杆,跳入海中。
海水瞬间淹没头顶,他浮起来,挨了几下浪打,吃进了几口水。他抹把脸,一边游,一边叫江成远的名字,但海实在太大了,孤身在海水中央,四下望去,一切都一模一样,会有种丢失了方向和自身的感觉,很难不感到绝望。
虽然不觉得江成远会因为这种愚蠢的方法溺水而死,可那万分之一的可怕念头还是在死死纠缠不放。
突然间有什么抱住了他的腰,将他往下拽,瞬间海水淹没了头顶,在他要呛水的瞬间,就有东西覆盖上了他的唇。柔软却冰冷,空气通过唇与唇的贴合不断渡过来。
肖舟一直睁着眼,江成远放大的五官占据视野,他看到那双眼睛带着计划得逞的黠笑。
两个人重新浮上水面,肖舟大口喘息,脸色铁青,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成远一只手还圈着他的腰,肖舟甩开他,独自朝游艇游去。
但很快江成远就追了上来,靠近他的身边,“我知道只是说的话,你不会下水。”
肖舟没有理他。
江成远快了半个身位,抓住他的手,肖舟甩开他。反复几次,两人在海里扭打起来,一会儿沉没一会儿浮起,江成远水性更好,扣着肖舟两只手在背后,海里打架极耗体力,就一会儿功夫也呼吸急促,胸膛起伏。
肖舟没什么力气了,江成远就靠近他,将额头贴上他的额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声音则低沉,“你之前不是怕水吗?”抬手轻柔地梳理着他漉湿的头发,“但你看,你现在不怕了。你连海都能征服,普通的江河又算得了什么呢?一切恐惧不过是记忆残留的阴影,只要你看向它,它就只能一点点缩回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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