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怎么会突然带我来做这些事?”
江成远说,“我想今天对你来说得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他从肖舟手中抽出了朵玫瑰,然后用玫瑰花茎碰了碰肖舟手中的,模仿了一个碰杯的姿势,“我试图给你一个好的回忆。”
指腹碰到花茎,上面还有未处理干净的硬刺,肖舟感觉自己被扎了一下,但细看时手上并没有伤痕。
回去的路上是肖舟开车。
路两边璀璨的霓虹连成漂亮的光带。江成远靠着副驾驶椅背阖目休息,那些光影就落在了他的脸上,明暗交界,光的魔法让五官更具有立体感。
回到车库停下车后,肖舟侧头注视了他一会儿,手指抬起落在阖目而睡者的脸廓上。
心里涌上一股不可名状的强烈的感受,有一些温热,像温水一样在胸腔流淌。
江成远是一个很理性的人,一个合格的律师,天生雄辩、胸有经纬而不用诉诸嗓门或暴力。肖舟知道江成远在医院时动了怒气,但还能处置得这样有条不紊,甚至不越俎代庖,把事情交给自己结束,无论自己搞成什么样,他都能给予一个保证。这就是一个律师的作用,自信强大专业,可以让当事人百分百信任依赖,收拾好一摊乱局。
依赖?自己在依赖他吗?
肖舟面色忽变,手指缩回来,身体退后一点。
细想起来,他在医院时寻求江成远的陪同,就是知道依靠他可以摆脱即将面临的尴尬境遇。这些天以来,他看到了江成远的专业和实力,这种强大很容易让人信服进而产生依赖。他也在不知不觉地向江成远投降,如果可以轻而易举的完美解决,又何必逞强要独自硬抗?
这是一个不妙的征兆,他站在一块随时会消融碎裂的浮冰上,就以为自己找到了陆地。可能等到沉没溺毕时,还不知道自己哪里犯了错。
他的身份并不允许他有这样的依赖,他更应该摆正定位,就好像江成远在初见面时就说的那样,他不喜欢麻烦或以感情维系的脆弱关系,价值利益才是永远不会欺骗人的筹码。
只有信息素和这个omega身份,才是自己的价值。
他深吸一口气,视线重新望向前方。
——
因为江成远帮忙搞定了周军的事,万盛集团的董事长蒋恒很欣赏他,请季阳做中间人,约了个饭局。除了几个主角,还有集团的其他几位律师作陪。
酒桌上觥筹交错,蒋恒五十来岁,仍然精神矍铄,声若洪钟。吃这顿饭的意思很明显,蒋恒之前就力邀江成远做万盛集团的总法律顾问,在报酬上给的十分慷慨,但江成远态度模糊,模棱两可,蒋恒就想趁这次吃饭把事情说清楚。
经过一番半真半假的讨价还价,这件事最后还是确定下来了。
季阳打了个头,满桌的人站起来碰了个杯。
聊着聊着,餐桌上有人就提到了这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贪腐案,刚巧是江成远事务所接的,上一次庭审后并没有当庭宣判,听说因为这个案子,主审的那位法官跟上下法院的同僚都闹得很僵,现在处境相当尴尬微妙。
“案子都做成这样了,要他怎么判都很清楚,他偏要去听那个律师的,不给其他法官面子,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我可听说了,这辩护思路还是江律师授意的,那小法官被耍得团团转。”
季阳看了眼江成远,然后说,“也不能说是耍,那人的个性就是这样。”
江成远垂着眼,不甚在意地转着手里的杯子。
这时有服务员进来上菜,门大开着,刚巧对面包厢结束,一列人鱼贯而出,站在走廊处。
两方人马一对眼,发现都是熟人。律师和法官,场面上装着不认识私底下一般关系都还不错,毕竟法院巴掌大点地儿,一场场官司打下来,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要做的跟仇人似的。
“这不是梁法官吗?”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好巧。”有几位律师已经迎出去,把人请进来了。
原先站在走廊的人走进包厢。抬眼看过来,来人穿着身休闲服,模样清俊秀气,身板很薄,眉眼间好像笼了层远山浅淡的雾气。翰墨丹青,他就像是一副韵味十足的传统国画,落笔虽浅却自有一番风骨。
在一屋子的阿谀套近乎装熟稔的招呼声中,梁瀚青的视线冷淡地越过包厢内众人的头顶,笔直地看向江成远。
“又见面了。”
这下想不见也不行了。
江成远取了烟,朝他微笑了下,“好久不见。”
梁瀚青就这样定定注视着他,然后慢慢也回他以笑,“是啊,不知不觉都七年了,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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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腐案,就是之前林深和江谈到的,具体怎么回事那里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里就不重复了~明天继续
第38章 狐狸
这一声称呼石破天惊,大家都在意料之外。
随即就有些窃窃私语。
“梁法官跟江律原来以前就认识?”
“他们师傅是谁?能一口气带了这两人出来,得是什么神仙啊?”
“这就你孤陋寡闻了,梁瀚青是素有刑辩第一人之称的吴义昌的外甥,可惜吴教授五年前就身故了。”
“梁法官我知道,就是不知道江律师也是,他们两人辩护风格相差也太大了。”
虽然是久别重逢,两人却并不显得亲近。除了第一声招呼外就没再说过话,梁瀚青只是逗留片刻,随便寒暄了几句,就下了楼。
从酒店出来,梁瀚青碰到了靠在柱子边发呆的肖舟。
车里太憋闷,肖舟跑出来透透风,看车位的老大爷给了他一根烟,跟着江成远抽惯了好烟,嘴都被养刁了,现在抽这种杂牌,居然觉得涩,皱着眉慢慢地抽,感受着那股辣辣的烟气一路烧至肺部。
“肖舟?”
被人叫了名字,肖舟讶异地抬眼。
梁瀚青快走两步过来,眉眼间也很意外,很快就漾开了温和笑意,“真的是你啊,我都担心认错了。”
肖舟呆呆看了眼前的人一会儿,等缓过神了,第一反应就是把烟往背后藏,烟头却差点烫到胳膊,他吃痛了下,改用手指捻熄,然后才张着嘴喊,“瀚……瀚青哥?”
梁瀚青看到了他的小动作,也没说破,仍旧笑得柔和关切,“什么时候出来的?怎么都没跟我说一声?”
肖舟抿了抿唇也很欣喜,“有一个月了,手机坏了,号码都没了,联系不上。”
梁瀚青看着他,“霞姐那儿肯定有,总不可能跟你妈也没联系吧?”
肖舟有些不好意思,“我回过家了,你别介意,我就是没想好怎么跟你说。”
梁瀚青视线在他身上顿了顿,随后意识到什么,低声问,“你是假释了?”
肖舟点了点头,“嗯,等了一个月就等到了。”
梁瀚青叹了口气,“其实之前你不乐意我也能理解,但现在才出来,这样不是白在里面待了4年吗?”
肖舟把剩下的烟头扔进了酒店门前的垃圾桶,“没事的,总得花点时间才能想清楚值不值得。而且也不能说白待,本来也没那么快能通过。”
梁瀚青把手放在肖舟肩上拍了拍,温声说,“那既然选择出来了,就让自己过的值得些,别让自己后悔。”
肩部传来滚烫的热度,嗓音醇厚温柔,肖舟闻到了一股淡雅的花香,梁瀚青的信息素也是很温和的,没有一点咄咄逼人的气势,和他的人一样安宁平和。
梁瀚青是肖舟案子二审上诉时替他辩护的律师,当时刘霞在业内人士的指点下去求吴义昌出面,费劲周折找到住址,才发现吴教授已经于半个月前过世了。刘霞很绝望,在楼底下失魂落魄地徘徊,碰到了来给吴义昌收拾遗物的梁瀚青。问过事由后,梁瀚青分文不取就接了这个案子。
因为一审时的判决以及开庭时李新父母的悲伤与愤怒,当时肖舟有一些自暴自弃的倾向,觉得自己活该,也觉得既然已经判了刑,多蹲两年和少蹲两年并没有本质性区别,他的人生会永远结束在铁窗之内,对二审改判并没有很热衷。再加上一审律师的无能,他对律师没有什么好印象,认为他们只是为了酬劳,并没有真心站在他的立场,因而一直不配合律师调查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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