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三明治咬了一口,煎蛋火腿和白面包的味道在口腔融为一体,明明连抹的蛋黄酱都好吃,肖舟却胃口不佳。
“你刚刚跟她说了什么,她会那么听话?”
江成远侧着头看他吃东西,“我说,如果她松口的话,就带她去看她爸爸。”
“那是只有你这样说才有用吧。”肖舟笑了笑,这种傻话也就江成远说出口,刘曦能信。
江成远没应声。
肖舟又问,“她真的疯了吗?”
江成远点头,“我一开始也以为她是装疯,观察一段时间后才能肯定。”
肖舟有些疑惑,“你为什么以为她要装疯?”
江成远说,“你不是一直很奇怪,我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吗?”
肖舟点头。
江成远说,“刘西元入狱后,她千方百计找路子通渠道想把刘西元救出来,为此做了不少疯狂的事,不仅花出去了大量家财,也赔上了她自己。”
肖舟突然想到江母曾说的事,不由插话问道,“你是指她让你标记她的事吗?”
江成远淡淡看他一眼,“还有别人。刘西元的银行账户被冻结,她本来以为财可通神,结果财没了,她慌不择路,就用自己做筹码,一层层睡上去,妄想打通关节。但她所依仗的后台倒了,有几个人会真心帮她?无非是玩玩罢了。我再找到她时,她的腺体在一次聚众轰趴里被毁了,又因为打胎丧失了生育能力,我劝过她,但她不听,甚至用糟蹋自己来威胁我,她其实也清楚那些人并不可靠,但如果不坚持下去,之前忍受的就白费了。”
“之后,刘西元在监狱里被他之前经手过案件的犯人报复,横死狱中,刘曦又无意中知道江斌和我的关系,以及检察院指控的证据是我提供的。她因此恨我,驾车试图撞死我,但她当时重度酗酒,精神状况不稳定,开车上路时被交警拦下,她慌不择路冲破路障在市区道路横冲直撞,造成连环交通事故,一死二伤,被刑事起诉。医生为她出具了精神鉴定报告让她逃过一死,得以在精神病院内服刑。我母亲同情她,也觉得她的悲剧和我们脱不了干系,就将她接到了岛上别墅。”
肖舟听得手脚发凉。
“所以不是我不想放她离开,而是她不能离开,她是一个囚犯,在正常社会中没有她的位置。”江成远声音毫无起伏,这个故事他亲身所历,却似冷眼旁观。他看着刘曦的悲剧发生,明明有能力拉她一把,却没有出手。连江母见到疯癫后的刘曦后,都不禁心惊胆战,忏悔万分,日日吃斋念佛不是为自己祈福,而是在替自己儿子赎罪。
肖舟问,“所以刘西元入狱的罪名是捏造的吗?”
江成远垂眸,“你觉得一个会为了让自己当事人脱罪而威胁法官的律师,能够行事正大光明,没有一点破绽吗?只是捏造罪名的话,我又何须留在他那边两年?”
他其实只花了一个月时间就找到了刘西元的不法证据,收集证据简单,但刘西元手上掌握了不少权贵人士的把柄,他能顺利垮台的前提是这些权贵不会因为这件事有损失。所以剩下的一年多时间都在蛰伏等候刘西元背后的保护伞调任,一一将刘西元手中把柄摧毁,才匿名交给检察院,再加上江斌的施压,由此将一个也曾如日中天的大律师关入监狱。
他是受江斌唆使,在江母的眼泪攻势下软化妥协,由此利用了刘曦的爱情和刘西元的惜才知遇之恩。
刘西元罪不至死,并没有犯什么伤天害理的大罪,但后来将其投入有死对头的牢房,的确是江斌授意,江成远也算间接凶手。
第65章 自食恶果
江成远说完这些,肖舟迟迟没有回神。这些实在不光彩,听完后如鲠在喉,人的性命比蝼蚁还轻贱。
“那这次要送刘曦去哪?”
“她不想留在那里,就送她去疗养院。你说的也有道理,她需要接触一些外界的东西,而不是日日夜夜困在过去的噩梦。”江成远说。
江成远之前就联系好了一家顶级的疗养院,游艇会先靠岸,将刘曦送走。
肖舟再见到刘曦时,刘曦显得安静许多,她手脚被绑着,躺在床上,看到肖舟后对他笑了笑,“对不起啊,我食言了。”
肖舟那时候答应帮助刘曦的条件是,希望她不要试图伤害江家的任何人。
肖舟默然不语。
“我一直在祈祷这艘游艇能发生爆炸,让我们一起死在这片海上。”刘曦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大海,她靠着枕头,嘴角有一丝冷意的笑。“我想跟他死在一块儿。”
“他后来留下你,也是为了帮你,你不用那么恨他。”
刘曦转头看向他,眼神如同毒蛇般怨毒,好像一枚钢针钉住肖舟让他无处可逃,“你也被他蛊惑了吗?”刘曦突然疯狂大笑起来,用脑袋撞击上船舱发出沉闷响声,身躯胡乱扭动,“我知道了,你当然这样说,你爱上他了。你完了,你会和我一样惨的,他利用所有人,他自己的利益高于一切,我等着你来陪我!”
肖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脚后跟踢到了门口的台阶。他猛地转身,离开了这个狭小空间,那种疯狂诡异的笑声却迟迟没有在耳边消散。
将刘曦送走后,船上安静许多。
夜里星光点点,万籁俱寂,其他人都已入睡,游艇独自航行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偶尔伴随起伏的波浪摇晃几下。
肖舟上来时,看到江成远换了一身休闲的衣服,正靠在甲板的沙发上小憩,米色长裤下一双赤足,真丝衬衣扣子只扣了两颗,露出大半健硕胸膛。手边还有喝了半瓶的红酒。他看起来优雅俊美,岁月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薄纱般的明月光辉反而让那张脸有一种古希腊雕像般的深刻。
注意到肖舟来了,抬眼向他看过来,眼睛也像海,深得不可见底。
肖舟被这样的目光注视,呼吸微微一窒,他又走了两步上前。
江成远让出点位置,让他坐下。“睡不着?”
肖舟坐在他身边,接过江成远递来的酒,嗯了声。
“我很惊讶。”江成远说。
“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知道了整件事后,会有更激烈的反应。”江成远的手指搭在他后颈,有一下没一下地划动。
“我也没这么不讲道理。刘西元并不无辜,刘曦是可怜,但要责怪的不是你。”肖舟平缓地咽了一口酒说,“真正可怜的是那些在不公司法审判中获刑的人,是被刘曦无辜撞死的路人,是没有得到应有审判结果的原告。比起厌恶你,我更厌恶你父亲和刘西元。刘西元在明知真相的情况下,伪造证据、扭曲事实,江斌无视法官的职责誓言,为一己私利枉法裁判,而法官明明是最应该代表正义的人。如果他们值得同情,那些无权无势甚至不懂法律的普通人该怎么办?他们相信司法,人权却被践踏,司法也成为特权阶级的玩物。”他抬起头,看向江成远,“你也是这么想的不是吗?所有人都是自食恶果。”
海风冷冽,海浪声此起彼伏,点点星芒下,肖舟的眼睛璀璨耀目,五官线条俊朗而坚毅,江成远有一瞬被迷惑恍神,他抿起唇笑了笑,“我说过,你想做英雄。”
抬手碰了碰那双一直看着自己的眼睛。肖舟下意识闭眼,睫毛触碰到江成远的掌心。江成远的手指轻抚过眼皮上浅淡的褶皱,然后在那道已经愈合变浅的白疤上停留。
“当时很危险吧,差一点这只眼睛就没了?”
肖舟被他摸得有些痒,江成远的手骨感有薄茧,压在最脆弱的地方会让人紧张不安,心像是要蹦出嗓子口。
“你或许适合做警察,你没想过这个吗?”
肖舟眼珠子在眼皮下紧张地转了转,然后说,“我舅舅在出任务的时候死了,我母亲不允许我去考。”
江成远点点头,手从他眼睛上移开,又开始浏览其他地方,好像一个专家兢兢业业检视他培育的农田。眉骨、直而窄的鼻梁、厚薄适度的嘴唇,微凸的颧骨,棱角分明的刚毅的下巴,每一处都被细细用手丈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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