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躲过了几次伏击,打过两场架,勉勉强强糊弄住人,让人不敢随意招惹。但这样还是有源源不断的麻烦。
江成远已经不太笑了,一是他冷脸的样子比较吓人,深浅难测,让人不敢妄动;二是他对这种生活着实厌烦,没什么值得他装样子的。
从其他监狱转来了一批新人,罗竟也在其中。在经过江成远的仓室时,有人指给他看,“喏,你要找的人,是不是那个?”
罗竟看过去,男人半躺在上铺,长腿交叉,枕着一只手臂在看书,泛黄老旧的书封,遮了大半张脸。只是这么匆匆的一瞥而过,仍然能看得出男人的样子很斯文,甚至有一点苍白的俊秀,并不像适合在这里生活的样子。因为有新人进来,这里异常吵闹,沸反盈天,狱警不得不敲打栏杆维持秩序,但那个男人却好像对这里发生的一切事都漠不关心,无动于衷,眼睛片刻都没有从书页上移开来过。
罗竟转过视线,黝黑结实的脸上扯出一丝残酷的笑,他在江成远隔壁的仓室站定然后进入。
当天晚上,江成远听到隔壁仓室传来阵阵惨叫。下铺的人说好像来了个新人很厉害,是在立威。
江成远没有在意,只是觉得立威的时间未免太长,容易把人打死。
他又被堵在了娱乐室,等到从里头出来时,衣服上溅了点血,颧骨上有擦伤,胸口有点痛,走路一瘸一拐。他停下来按了按右腿,刚刚小腿处挨了一下,力道还挺大,还好不是关节,骨头应该也没事。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人看不出来什么。
拿着新借来的书回到仓室,午休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应该足够他把这本看完。
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大多数犯人都在活动室或者操场放松,回仓室的人不太多。
可他刚坐下,又有人来了。江成远暗自头痛,所以这是约好的吗?都挤一块了?
两拨人,双拳难敌四手,江成远开始找机会逃走。他本来就不擅长打斗,而且他担心受伤,在这里逞强受伤会有更大的隐患,他还想平安出去。但就在他借身形灵活,即将冲出仓门时,出口却被另一个人堵住了。江成远后退一步,环顾了一下,四面围堵。
力气用尽,暴了空隙,手脚被制住,他被压在地上,腰眼处被膝盖抵住。
有人从外面走进来,身形高大健壮,有一张熟悉的脸。
江成远看着他,皱起眉,略有些惊讶,“罗竟?”
罗竟笑了笑,“好久不见啊,江律师。”
江成远有些戒备,不知道来者是敌是友。
“没想到吧,我们还能再见面?”罗竟背着手在他跟前站定,“这可惜境遇倒了个个,当初是我求你,现在是你求我,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江成远垂下眼睛,“没什么求不求的,我问心无愧。”
罗竟冷笑了下,“问心无愧?你也真说得出这种屁话。你应该也没想到自己也会进到这种鬼地方来吧?要是想到了,你做事就应该稍微给自己留点后路。”他慢慢踱步,不紧不慢地说,“不过我知道你会进来是做了准备的,林建安已经答应保你平安。你人脉广,手眼通天,到哪里都能混得好,可你就不奇怪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他找了你?”
“是,老大是跟我说了这事,”罗竟突然抓起江成远的头,撩开自己衣服,前胸横亘着一条堪称开膛破肚的疤痕,愈合了也能看出当时的惨烈,“但这是你给老子弄上去的,老子要你还回来不过分吧?”
江成远瞳孔收缩了一下,想不到罗竟那时候被整的这么惨。
罗竟哼一声,松开手,“肠子都流出来了,一句话就想当做什么事都没了?别说找林建安,就算找天王老子都不好使。”
江成远沉默片刻,“不是我指示的,这账你不该算到我头上。”
“我知道,如果是你指示的,你现在就被我剁碎了喂狗了。”
“那你想怎么样?”
罗竟看了看他,想到他昔日西服领带高高在上地从光亮的门外走进囚室来和自己对话,而今囚服加身狼狈不堪地被一群下三滥压在地上挣脱不得,有一种说不出的讽刺滑稽。
他觉得很畅快,心情很好。他站起来,绕着江成远走了一圈,抬起脚踩住他的后背碾了碾,留下一个黑乎乎的脚印。“你要不求求我?求得好的话,我说不定会饶了你呢?”
江成远侧脸贴着地,冷汗直冒,四肢被人死死压着,但他一句话都没说。
罗竟绕到他的后方,不屑地踢了踢他的一条腿,“这么犟吗?”
“那行吧,账的确也不能都算在你头上,我是个公平的人,你害我开膛破肚,死里走一遭,我宽宏大量,只要你的一条腿好了。”
话音刚落,就有人抬高他的那条腿,悬空拉直。江成远一惊,终于开始猛烈挣扎起来,但有七八个人压制着他的动作,让他动弹不得。
罗竟阴冷地笑了笑,掂了掂手中铁棍,然后高高举起,呼啸带风地砸了下去。
耳朵神经质的一抽搐,清晰地听到了骨骼断裂的声音。
他再忍不住,痛彻心扉地惨叫出声。脑内轰隆隆的,好像一切东西都远去了,只剩下剧痛。
连砸了两三次,整条腿血肉模糊得像一堆烂肉,碎骨头戳出皮肤。
除了第一下发出了声音,再然后都是一声不吭,简直要把牙齿咬碎。
罗竟检查了腿骨情况,颇为满意,让一帮手下收手,铁棍戳了戳那条扭曲弯折的腿,“好了江律师,我的债收回来了,接下来就是我代老大报恩的事了,你放心,你不会再有什么麻烦。”
江成远瘫在原地,紧闭着眼,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
罗竟让人给他泼了盆冷水。
许久,好像缓过劲了,江成远才睁开眼,黑色眼睛已经恢复了清明,但更深处仍然有弥散开的一片血雾,“你说的对,我让你入狱,你拿我一条腿,这很公平。”
罗竟居高临下地俯视,拿不准他要说什么。
江成远盯着天花板,呼出一口气,表情有些怪异,“但你如果让我出去了,我会要你的命。”
罗竟面无表情,走近了些,蹲下去,“好,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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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疼
江成远有知觉后的第一反应就是疼。无休无止的疼。每一块骨头都被拆开了分解了,身体好像分崩离析。
疼到后来意识就跟身体分了家,沉浸在一片无边际的深海里,飘飘悠悠的,放眼过去都是茫然空荡的死寂。
无论他怎么努力都醒不过来。
病床上的人还在昏睡,用了大量止痛剂来缓解疼痛。
面色虚弱苍白,高大的骨架只更凸显出这种不堪一击。
肖舟笔直地站在病床前看着,在白色床单的覆盖下,人就显得没有血色,总有种颓败的死寂感,看的人心慌。
有人过来叫他,“小舟,换班了,你要不先去吃饭?”
穿着制服的身体动了下,肖舟转过头,对来人说,“没事,我不饿,你们先去吧,等你们回来了我再去。”
那人探入一个头,“你总盯着他看什么呀,我看他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这两天白班夜班都你上,你太累了,我们都挺不好意思的。”
肖舟这才收回视线,离开了病床,往病房外走,“反正我没事,这里也可以休息,你们要是有事不能值班,就我来,还能多赚点加班费。”
那人嘿嘿一笑,“你人不错,放心,实习期肯定没问题,我们都给你说好话呢。”
肖舟冲他笑了一下,虽然眼睛里的痛苦快要藏不住了。
因为江成远拒绝探视,他们一直见不到人。只能等里头传消息出来,好在他们不惜财款,消息灵通,因而江成远刚出事时他们就知道了。
那时正赶上监狱里招临时工,竞争不算大。肖舟去应聘,季阳疏通关系,最后成功进来。进来后,塞钱跟人换班,几经周折才调过来守在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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