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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三个怨种前夫(251)

作者:妤芋 时间:2024-07-31 08:28:22 标签:沙雕 万人迷 狗血 ABO

  好在旁边的自动贩卖机仍正常运行。几枚银币哐当哐当地投进去,两根冰棍掉出。

  我胃里烧得厉害,没有酒,有冰棍也正好。等莫亚蒂在沙滩边儿上停好自行车,我和他一人嗦着一根冰棍,走到沙滩上散步。

  脚下的沙子吸足了雪水,凝得又硬又冷,和印象里的细软截然不同,莫亚蒂手上提着的小灯忽然偏移到我们的斜前方,我顺着看过去,发现曾经我们荡过的秋千还在。

  秋千尽管不似酒吧那样近乎废墟,但也年久失修,锈迹斑斑,莫亚蒂扶着我坐上去。感受到重量,头顶的绳索瞬间绷直,我不敢使劲儿摇晃,和莫亚蒂都只是坐在秋千,随着海风轻轻晃荡。

  莫亚蒂问我还记不记得,上次我和他在海边荡秋千时都聊了些什么?

  我仔细想了想,当时他的烧伤稍好,我们聊得你来我往的,很散漫。

  “我记得,我问了你,‘有没有遇到想要一起生活的人?有没有遇到过爱的人?’,你问了我,‘会不会遇见还想拥抱的人吗?’”我咬着冰棒,笑眯眯地称述。

  说完,莫亚蒂和我对视,我们在对方的脸上见到了同一种戏谑。

  “你当时信誓旦旦地说不会再遇见了。”莫亚蒂哂笑道。

  我指着他哈哈笑,“你不也是?”

  然而,曾经给出否定答案的我和他,还是兜兜转转却走到了一起。

  我想起莫亚蒂二十多年前,坐在这个秋千上,低着头,平静又沉郁地告诉我,他的爱是一场灾难,所以他不会去爱任何人。

  再望着身旁叼着一根西瓜味冰棒吮吸的莫亚蒂,我突然感觉到一种生命之间的奇妙。类似于我站在童年的小山坡上,往下踢的一颗小石头,却注定了八十多年后我的死亡。

  “姜冻冬,“莫亚蒂又问我,”现在,对于你来说,我究竟是什么呢?”

  莫亚蒂问这个问题时,望着大海,而我望着他。借助他脚边的小灯,我清晰地看见他被冰棒冻红的嘴唇,和唇边弧形的皱纹。

  二十多年以前,他也问过这个问题。我记得。如今,我也终于知道,他究竟期待从我这里获得怎样的答案。

  然而,我没有办法给他那个答案。时至今日,我也经常困惑我和莫亚蒂之间的感情。

  “你以前是我最好的朋友,最特别、最独一无二的朋友。”我回答说,“但是现在,我也不确定了。”

  我明确它是爱,一份独属于我和莫亚蒂之间的爱。可它绝不是我熟悉的爱情。它和我过去的爱情体验太不同了,没有性,没有情欲,也没有幻想。

  我和莫亚蒂在很久很久以前,或许也有可能拥有那种我熟悉的爱情。有性、有情欲、有幻想,比我们如今更像是一对情侣。但是,我们已经错过了。而那些的可能性,也和青春的小鸟一起,飞向远方,再也不回来。

  我如实告诉莫亚蒂,我心中对我们关系的困惑和想法。他偏过脸,目光落到我的身上,我诚恳地对他说,“也许现在你对我来说,是像爱人一样的朋友。”

  一层一层乳白色的浪花随着海水翻涌到岸边,雪已然掩盖了我和莫亚蒂留在沙滩的足迹。

  他点头,说知道了。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那你呢?”我反问他,“对你来说,我是什么呢?”

  秋千的嘎吱作响,我听见莫亚蒂咬下一口冰棒的清脆声。他咔嚓咔嚓地嚼起来,过了会儿,他说,“我用了很多年去分辨,我对你的欲望到底是什么?”

  他静静地望着我,小夜灯的灯光跳跃在他蓝色的眼睛里,仿佛一团微弱,却永不熄灭的火,“我不甘心只是成为你的朋友,可是我想取代你身边的人成为你的丈夫吗?或者是你的情人?恋人?我都不想。爱人?我是想的,但与此同时,我既不想拥有你,也不想被你拥有。”

  说到这儿,莫亚蒂停顿了一下,他又咬了口冰棒。

  “我想了很久,”他一边嚼着冰,一边说,“大概从一开始,我对你的欲望,就是想要和你拥抱而已。”

  “你对我来说,是像朋友一样的爱人。”莫亚蒂如是说道。

  他是我的像爱人一样的朋友,我是他的像朋友一样的爱人,这种文字游戏般的说法,一时间竟让我的脑子转不过来弯儿。

  紫色的冰棒很快在嘴里化成葡萄味的糖水,我反复念着“朋友”、“爱人”两个词汇。忽的,我发觉,我和莫亚蒂给出的对彼此的定义,似乎更接近无性恋者的感情模式。

  我不是天生的无性恋者,他也不是。我们两个经验丰富的有性恋者,居然以无性恋者的方式走到了一起。如此想来,其间种种疑惑和不解,似乎都说得通了。

  “那我们俩扯平了。”我说。

  莫亚蒂却不认可,“像爱人一样的朋友和像朋友一样的爱人没法相等。是我爱你比你爱我要多得多,姜冻冬。”

  如果从‘做了什么’这个角度去评判,一直以来,我总是迁就、照顾、包容莫亚蒂。莫亚蒂除了活着、偶尔陪伴我,以及必要时刻给我提供帮助,再没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情。看起来貌似是我做的更多,我要爱莫亚蒂更多。

  但感情不能这么清算。我是那种爱八十分,能表现出一百分的人,而莫亚蒂,是哪怕爱两百分,他也只会露出六十分。只是按照‘做了什么’去评判,对他来说不公平。

  我摸摸鼻子,“抱歉。”

  莫亚蒂哼了声,他轻轻地瞥我一眼,“没什么好道歉的。”

  他说,“我计算过很多次。这已经是你能给我的,最大的爱了。”

  将最后一口冰棒吃完,我的胃还是烧得厉害。

  一股无名火从食道一直燃烧到口腔,要把我烤熟了似的,实在难受。莫亚蒂跑到自动贩卖机又给我买了两根,一个菠萝味,一个草莓味。

  我吃着第二根冰棒,还想接着和莫亚蒂聊天,身体却渐渐脱力,有些坐不稳了。我尝试抓紧两边的绳索,但依旧无法控制地向后栽倒——好在莫亚蒂及时从背后托住了我。

  他扶着我走下秋千,我想走几步,可惜有心无力,四肢沉重得不听使唤。最终,莫亚蒂搀着我,帮我躺到坚硬的沙滩上。这是我唯一能承受的姿势了。

  我很清楚,我来不及吃掉另外一根冰棒了。

  于是,我含着黄色的冰棒,对莫亚蒂说,“我要死了。你吃草莓味的吧。”

  莫亚蒂盘腿坐在我身旁,平静地望着我,“我知道。”他询问我,“姜冻冬,活这么大半辈子,操这么多心,做这么多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努力地想了想我的这一生。但不论怎么想,我都觉得我没有什么目的。

  “只是活着,活着,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我说,“虽然信念总会改变,往往昨天相信的,明天又不信了,昨天坚持正确的,明天又忍不住产生怀疑,但是没有关系,今天——此时此刻,我做下决定,好好地生活,那又是全新的开始。不论怎么变化,我的期待永远不会变。”

  他一只手撑着脑袋,长发随着他的姿势垂落到耳畔,“现在都没有变吗?”

  在死亡来临的前一刻,这份期待都没有变化吗?

  我回答说,“没有。”

  他不信,“你就嘴硬吧。”

  莫亚蒂说,“其实你现在怕得要死吧?”

  我闻言,止不住地发笑。

  好了,现在我总算知道了,原来莫亚蒂每次在死之前,也会害怕。

  嘴里菠萝的酸甜味愈发浓郁,我面朝着浮现出黎明之蓝的天空,灰色的月亮和中央星若隐若现。

  海浪涌向沙滩的声响一下比一下响亮,涨潮了。潮水甚至快涌到我的脚跟。身下的沙滩也逐步苏醒。一些小虫、小蟹在沙砾下悉悉簌簌地攒动,噗噗噗地吐出气泡,无数生机正在萌发。

  雪慢慢地停了,我迎来了我的八十九岁。

  莫亚蒂撕开另外一根草莓味冰棒的包装,他用力地咀嚼着冰,像是在咀嚼他不愿意在我面前袒露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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