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谢沉之接下来又若无其事地平复了我的疑虑,“柏莱先生很自律,”谢沉之解释说,“他的时间安排并不难猜。”
我暂且搁置这个怀疑,又朝谢沉之道谢,“麻烦你了,真是太感谢了。”
他笑着说不客气,又好人做到底地带我往左拐。我跟着他爬上一条上坡路,楼梯有些陡峭,谢沉之放慢脚步,特意等我攀爬,毫不催促。
期间谢沉之还不断指着出现的楼房给我介绍,以免我感到尴尬。他耐心十足,温声细语,一派温和的作风。
可惜我无暇顾及这些介绍,我满脑子都只有他和柏莱的终身大事!
我一会儿欣慰地觉得,谢沉之这个孩子还挺不错的,至少表面人模狗样,和柏莱那个臭小子应该很合拍,一会儿又痛苦地想象到两人结婚的场面——证婚人我也许能逃掉,但柏莱的亲属,我是不可能跑的——想想我要站在台上致辞,我就倍感窒息。
我的想法变来变去,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失控。谢沉之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等我们爬上第二个平台时,他停止了介绍。
见我的注意力回到突然停顿下来的他身上,谢沉之笑着继续说,“您看上去在思考很多问题,”他询问我,“请允许我自作多情地问一下,这其中有关于我的吗?”
我本想搪塞,毕竟我和这孩子属实不熟悉。
然而,下一秒,谢沉之用无比柔和的声音问道,“或者说,有关于我和柏莱先生的吗?”他咋知道的!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原谅了我实在忘记了面不改色这个技能,无法掩饰自己被戳中心思的震惊。
“噢……确实是有这么回事儿,”震惊后,我想到这孩子从见面起就不停向我提供帮助,不愿再假装什么都不清楚的样子,“我听说你们打算结婚了?”
这么直白地问完,我立刻便后悔了。我说得实在太直接了!好似心怀不满,是特意来置喙他和小莱的感情之事的。
“别在意孩子,我不是想来破坏你们的关系,”我认真地瞅向谢沉之,赶紧补救,“我主要还是来看望柏莱——看看他过得怎么样。”
谢沉之的神色没有丁点儿变化,甚至连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都没变。
“我理解的,”他颔首,平和地也注视着我,“您一向是非常包容的人。”
我松了口气,谢沉之又说,“虽然不知道您从哪儿听到的这些风言风语,但结婚——只是我和柏莱先生在闲暇时随意聊到的话题,大概我们的态度比较开放,因此引起了误会。”我,“?”
我懵了,“所以你们没准备结婚?”
谢沉之诚恳地摇摇头,“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似乎是担心我误会,他答完,又夸了柏莱几句,“柏莱先生是非常优秀、有个性的alpha,而我也是个alpha。您也知道,两个alpha在亲密关系里极难磨合。”
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我刚点了点脑袋,七上八下心的平复了少许,紧接着,谢沉之又噙着笑给我扔下重磅炸弹!
“老实说,相比起柏莱,姚乐菜先生更符合我的择偶标准。”他说。坏了!冲小菜来的!
我哭笑不得。这到底是怎么个事儿啊。小菜以为自己是吃瓜人,殊不知,他才是真正被肖想的对象。
我和谢沉之一边走着,一边听他和我细数姚乐菜的优点,“姚乐菜先生很温柔,对任何人都充满耐心,而且有自己的想法和信念。他对他人始终充满一种坚定不移的柔情关怀。我非常欣赏他的心灵与为人处世的方式。”
小菜确实很温柔没错。但我并不觉得,这孩子和alpha伴侣的磨合,会比alpha与alpha之间的矛盾少。
姚乐菜和柏莱相比,一个看上去更容易接近,一个表相更冷漠无情罢了。要是真的对比脾气,姚乐菜其实比柏莱更容易生气,也更容易绝不原谅与老死不相往来。总的来说就是,小菜非常拥护自己信念的人,这样的人很坚定,但也更决绝。
但这种深层的不赞同不必表露出来,我只是点头,“你也是很好、很优秀的孩子,“我略带遗憾地告诉谢沉之,“但是,怎么说呢。小菜他对alpha过敏。”
我几乎没有遇见比小菜更厌恶alpha的beta了。
谢沉之闻言,也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正是我最苦恼的地方。”他抬了抬鼻梁上的无框眼镜,诚挚且认真地请教我,仿佛真的要追求小菜,“您能给我一些建议吗?”
我上下打量这个黑发蓝眼的alpha。谢沉之迎着我的目光,任由我端详。
形象良好,举止良好,谈吐没得挑剔,就连衣品看上去也很不错!谢沉之穿了一件灰色的长风衣,两排扣子紧锁,肩膀上随意地围着一条深蓝色围巾。围巾戴着流苏的一端垂至腰腹处,恰到好处地消解了紧扣风衣的死板。
我左思右想,最终只能试探性地询问,“要不你小小地变个性?”
谢沉之歪了歪头,这大概是他最困惑时才会做出的小动作。
“小小地变个性是指什么呢?”他好学地追问。
“哎呀,这个东西说出来很难为情的啦……”对于在不熟悉的年轻人面前出洋相,我还是会感到羞窘的,我只能含糊地一手做刀状,竖切到另一只手的手掌心处,掩饰自己刚刚切断了某些不得了的开关,“就是这样子。做个物理萎人……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谢沉之果然悟性极高,在我抽象的动作演示里,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他的手握成拳头,挡住唇部,轻声笑了起来。
“真是……”他由衷感叹,“真是非常实用和中肯的建议。”
我尴尬地干咳两声,赶快把这个‘小小地变性’一笔带过。我可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这种事说多了,难免有开黄腔的性骚扰成分在。
“还有个办法。”我急切地表示。
谢沉之很配合,“愿闻其详。”
“爱他。”我回答,“如果真正地爱他的话,应该也能行。”
根据我对小菜的理解,小菜这个孩子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即使有时候会让人觉得他外热内冷,根本不在意外界,可他的本性是温柔的。他是个很容易多愁善感的孩子。他会被打动的。
这次,我说完,谢沉之并没有立即说话。
他沉吟,片刻后才笑着对我说,“真是意料之外的答案。”
他藏蓝色的围巾被风吹起一角,这抹蓝与他那双谢家人特有的漂亮蓝眼睛呼应着,显得格外灵动。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胡说八道,”为了避免谢沉之真的去‘小小地变性’——我知道不可能,但说不定呢?我最后不忘为我的话挽尊一下,“小菜究竟喜欢怎样的人——还是得问他本人才行。”
谢沉之也表示赞同,“我充分尊重他的意愿。”
聊到这儿,我们也走得差不多了。谢沉之停下脚步,将一张卡片递给了我。
“这是我的身份副卡。它的权限很高,能帮助您进入所有地点,包括柏砚先生的宿舍。”谢沉之道。
他指了指面前灰色的五栋建筑,告诉我这就是柏砚的宿舍所在。我放眼望去,五栋建筑在不同的中间层做了镂空设计,一条巨大的连廊生长其中,连接了每栋楼。那个连廊应该就是住宿的公共活动社区。
我记下谢沉之和我说的房间号,不停感谢他的帮助。今天要是没有遇到他,我都不知道得猴年马月才能进来。
他也说了很多客气话。我们相互道别时,谢沉之仿若才想起什么似的,又叫住我。
“阁下,”我回头,照旧是谢沉之那张鲜少改变的笑脸,他微笑着,不紧不慢地说,“莫亚蒂先生让我代他向您问好。”
我愣了好一会,待谢沉之微微鞠躬离开后,才回过神。
莫亚蒂怎么又和谢沉之联系上了?这俩长了八个脑子的人怎么搅和到一块了?我隐约中觉察到这其中必定有什么汹涌的暗流,但我实在捉摸不出什么。我对谢沉之知之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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