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这个时候,从我入职到现在,十五天的时间里,第一个上门咨询的年轻人敲响了我的门。
我深呼吸几口气,满含紧张地打开门。我不知道来的年轻人会向我咨询什么问题,我又能给他怎样的答案,但不论如何,我都希望能够帮助任何与我交流的人。
“还好吗,孩子?”我向门口年轻的beta挥手,邀请他进来,“要不要进来坐坐?”在我的问好声中,原本情绪还算稳定的beta忽然变得泪眼婆娑。
进入房间的瞬间,beta泪如雨下,“老师,我不想工作……”他坐到长沙发上,飙着泪,哭诉道,“我想大发横财,再也不上班!我一点儿也不想工作!我想每天睡到中午,再到处晃悠去吃垃圾食品,我根本就不是工作的料!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人来刁难我——”
我听他念叨着,忽然意识到他口中睡到中午,再到处晃悠,接着吃垃圾食品的梦想生活,不就是我在此之前的生活状态吗?我看着年轻人痛苦的模样,想起我这段时间以来不辞辛劳的早起早睡,我不禁也悲从中来。
当对面的年轻人哽咽着说他现在就想退休时,我再也忍不住了。“我也不想工作,我本来是在享受退休生活才对的……”我喃喃道。
beta在擤鼻涕的间隙问了我一句,“老师,你退休了干嘛还回来上班?”
“因为我的朋友们都说我太孤单了,要换个生活方式……”
beta闻言,愤怒地捶桌,“老师,你肯定是被你的不肖子孙骗了!他们就是嫌你在家里待得烦,才给你找活干!”捶完桌,beta又仰天长啸,大哭一声,“老师,你好惨啊!好不容易熬到退休,又要来上班!你比我还要惨!”
我幡然悔悟,我回忆起没上班前美妙的退休生活,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我和他抱头痛哭,接着我俩冲出总部,去肯X基狂吃了四人份的炸鸡全家桶,啃了俩筐蛋挞,再嗦了四杯可乐。
beta和我都吃得心满意足,回到总部,他释然了,对我大加感谢,“谢谢老师,比起老师你退休了还要工作,我觉得我已经很幸运了,”beta用力地和我握手,“我又有生活的动力了!”
说完,他活力满满地回到了岗位,热血沸腾地投入到工作当中。
我,“……啊?”
总之,我莫名其妙地完成了第一个年轻人的咨询。
紧接着——似乎得益于这位年轻人对我的宣传,有更多年轻人知道了我这个成长顾问的存在,他们陆陆续续敲响我办公室的门,向我咨询五花八门的问题。
“姜老师!请帮帮我!我的对象是beta男性,我和他交往十年了,可是他依旧不会伸缩自如。这让我非常烦恼,他是不是alpha装成beta来骗我的?”年轻的omega坐在我的对面,忧心忡忡地问我。
我思索片刻,不解地询问,“伸缩自如是指什么?”
omega神色自若地回答,“几把啊。”
我大受震撼。
我伸出手紧急比出‘STOP’的手势,“同学,你先等等,我理一下思绪。”我沉思许久,双手搭出一个三角形,撑在下巴那儿。经过我严丝合缝的逻辑考量,我缓缓地重复了一遍对面omega的意思,“你是说,你希望你的伴侣能够自我控制他的硬件,对吗?”
omega眨眨眼,爽朗一笑,露出雪白的八颗牙齿。“对啊,”他点点头,“每次硬件软化工程他都要搞我,我觉得很累。不是说beta天生就会伸缩自如的吗?”
他理所应当地问道。
我确实没有睡过beta,但这种常识我还是有的,“当然不是啊!人家beta只是天生性冷淡,不是天生金箍棒啊!”我竭力为beta正名,“不要对beta产生这么冒犯的想法啊!”
omega大惊失色,“原来是这样吗!”
不止是omega会向我咨询与性相关的问题,alpha也时常会和我聊这些。尤其在我开通热线服务后,那些或是没有预约上会谈时间,或是有难以启齿的问题的年轻人都会拨打。
“姜老师!我刚刚起床,我发现我老公硬硬的,好幸福!”通讯对面的alpha兴奋地说。
我才打完卡,就接到了一个年轻alpha的电话。我记得他,他前段时间才和我倾诉过他的beta伴侣无法满足他。这种情况在BA之间倒也常见,但BA毕竟算是小众群体,他们之间的苦恼时常找不到倾诉对象。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我随口祝贺道,“幸福就好……”
过了两秒,alpha又说,“噢,原来是死了。”
“啊!?”我大惊。
好在我反应迅速,立马拨通了急救电话。成功救下差点儿真的就硬得能火化的beta。
唉……真的是好可怜的beta。
作为成长顾问的两个月后,我情不自禁地为beta掬一把辛酸泪。omega嫌beta不能伸缩自如,alpha嫌beta不够坚挺持久——既然如此,到底为什么还要这么为难人家beta啊!
对于这个问题,来咨询我的BO伴侣里的omega表示,他们就喜欢看对方憋得脸通红的样子,BA伴侣理的alpha则说,他们就喜欢对方被榨得一滴也没有的窝囊样。
我原先尝试为beta提供帮助,但beta都不好意思地告诉我说,“其实……我们也很享受的。”
我,“……”
年满七十五岁,我突然觉得,我这一生的X癖还是太保守了。说到底,我也只是最古板最传统的AO恋罢了。
尽管总在感到疑惑,但我的这份工作到底还是顺利进行了下去。每天到办公室听年轻人各种各样的吐槽,也挺有意思的。
在职第二个月末的秋天傍晚,我锁好门,走出总部,柏砚正站在门口的银杏树下。他举着伞,伞上落满了金黄的叶子。
见到我走出门,他几步走过来,白色的长发高高地扎在脑后,马尾由着他的力道,划出个漂亮的弧度。一些小扇子似的叶子飞舞着落下,他把伞举到我的身前,挡下噼里啪啦的雨。
我和他没说话,我们走了一段路,走出联盟的总部,走到一条僻静的小道上,我忽然问他,“我的工作,其实你和陈丹安排的吧?”
“嗯。”柏砚颔首,他垂下眼,“放心不下你,但你又不和我说什么。”
“所以就把我提溜到你的眼皮子底下盯着?”我好笑地问。
他偷偷瞥了我一眼,被我抓了个正着,和我四目相对,他抿了抿嘴,“是的。”
“你还‘是的’。”我掐了他一把,对柏砚伸手擅自安排我的工作有些不满。
毕竟在入职前,我一直以为这是社工联盟会长的返聘。陈丹也是这样和我说的。我从没想到这原来都是他俩的安排。为了让我有个好状态,给我安排一个职位什么的,太过于以权谋私了。
看柏砚被我掐红了手臂,都巴巴的,忍着不吭声,我也不得了便宜还卖乖,“还是谢谢你们,”我说,“我确实也应该换个方式生活了,老是一个人宅着也不是办法。”
我们穿过一条落满了叶子的石头路上,地面坑坑洼洼的,积满了水。不经意间看过去,总能见到我和柏砚稀碎的倒影。
“冬冬,”柏砚轻轻地对我说,“我会陪着你的。”
“裴可之走了,我还在,我会陪着你。”他说。
我听着,忍俊不禁,“真是的,说什么呢。”
我笑出来,柏砚的话挺感动人的,但我又觉得有点儿太动人了,“我是你们手里的接力棒吗?裴可之走了,就由你来接任?”
“我没那么脆弱,柏砚,”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比起陪不陪着我,我倒是更希望你也能幸福。”
第122章 我的第四份职业(三)
上班后,除了不用自己做饭洗碗,最显著的好处就是朋友来访的次数大大提高。
以往我住在养老小屋时,我的朋友们总要先发出拜访请求,与我确定时间,才可动身。专门来我那儿一趟,意味着至少抽出一天的空闲。现在挺好,他们偶尔顺路就能拐过来瞅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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