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有什么打算?”郦黎问他。
“你有公务吗?”霍琮问,“回徐州前,我可以帮你处理一些。”
“有,但是咱们可以晚上回去处理,”郦黎表示身为医学生,熬夜是他的本能,“白天我想跟你出去逛逛,最近天气不错,很适合踏青。”
“是了,快端午了。”
霍琮仰头看了看晴空万里的蓝天,提议道:“要不,咱们去城郊放纸鸢吧。”
“纸鸢?你是说风筝吗?”
郦黎曾听安竹提起过,大景最为繁盛时,风气也远比现在开放得多,无论男女,都会在春夏之际,邀上三五好友,一同去郊外放纸鸢、坐游船、赏花饮酒。
每逢节日,湖上的游船多到数不胜数,岸上的人只要挥一挥袖子,便如同乱云出峡,姑娘们只要掀起帘子,便是千花竞笑。
只可惜,如今的湖面上空寂无人,停靠在岸边的画舫早已腐朽,城内城外,人人为了生计奔波忙碌,早就不复当初的盛世气象了。
“城郊那边,我听说经罗登‘剿匪’后,”郦黎犹豫道,“已经荒废许久了,住在那里的,都是一些失去了土地的流民。”
霍琮比郦黎更清楚城外的情况,因此他立刻改口:“我们可以就在这儿放,不用特地跑到城外了。”
“不,”郦黎反而下定了决心,“咱们要去。”
“我想去亲眼看看他们是怎么生活的,”他说,“有你陪着,我才能放心。”
霍琮沉默许久,轻轻点头。
“好。”
“还有一件事。”
霍琮抬眼:“什么?”
郦黎紧盯着他白皙紧实的胸肌,眼睛一眨不眨地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把衣服穿上?”
*
为了保障安全,郦黎还带上了一队禁军,和四名锦衣卫暗中保护。
其中就包括了沈江。
然而郦黎怎么也没料到,陆舫这家伙,居然又和沈江混在一起了!
“我记得,你俩不是关系不好吗?好好的,怎么会跑到一个酒楼吃饭?”郦黎眯起眼睛盯着他,“还有——高尚,你怎么也在?”
高尚惶恐道:“臣是被陆大人拉来的。”
“臣是为沈指挥使庆贺晋升,”陆舫朝他拱拱手,从容回答道,“特地在酒楼摆下宴席,正巧听闻陛下想去城外,便跟来凑个热闹了。”
沈江竭力证明自己的清白:“陛下,我是独自进宫的。”
“行了,既然来都来了,那就一起去吧。”
郦黎摆摆手。
霍琮站在他身后,不知为何,脸色却略显阴沉。
高尚一看到他的脸,心里就咯噔一下。
等和陆舫一同坐上马车,他再也憋不住内心的疑惑,忙问道:“陆大人,和陛下同乘一辆马车的那位,难不成,是之前来救驾的徐州牧霍琮?”
陆舫闭目养神,老神在在道:“正是。”
“他为何会出现在京城!?”
“陛下召来的,或者他自己来的。”
高尚:“…………”你这不是废话吗!
“高大人呐,”陆舫叹道,“咱们为陛下效命,一定要记住这三点:该说的可以直说,该做的一定要做,但不该问的,千万别问。”
高尚欲言又止。
“怎么,高大人还有话要说?”
“我不明白,这霍琮,究竟是什么来历?”高尚皱眉道,“又能治理一州百姓,又能上马杀敌带兵作战,还靠救驾为自己博得了一个天下人皆知的好名声……陆元善,你难道真没察觉出来,此人野心甚大吗?”
陆舫一摊手:“察觉到了,可那又有什么用?陛下显然已经被他迷得五迷三道了,没看咱们这是干嘛去的吗。”
“那身为臣子,更应多加劝诫才是,”高尚正色道,“上次陛下提出让徐州不加限制自行募兵,我就觉得不妙,原打算等六部改革事情一过,就向陛下提建议撤销政令,谁知中途还出了这等岔子。”
“你说,这霍琮会不会正是因为担心这个,才隐姓埋名亲自进京,向陛下表忠心的?”
高尚越说越细思极恐。
陆舫随口道:“倒也不至于。大景皇室,素来男女不忌,霍大人又生得一副英武俊美的样貌,陛下对他青睐有加,也是正常。”
高尚双目圆睁:“此话当真!?”
“自然,”陆舫奇怪地看着他,“高大人没看出来吗?”
高尚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
他倒吸一口凉气:“此人心机深沉,果决隐忍,好歹也算是一方雄主,听说身边连个侍妾都无,为了逢迎媚上,竟不惜以色侍君……”
“——陛下,可万万不能中了此人圈套啊!”
第50章
京城郊外。
传说大景开国先祖入驻京城时,曾有一黑龙从天而降,引黄河水,汇成湖泊,后世人称“玄龙湖”,大景也因此尚黑,以玄色为尊。
当然,这个传说有待考证,在郦黎看来,大概率是当时的统治者自个儿编出来的。
但让他有些在意的,是霍琮告诉他,那则传说还有后半段。
据说,那条黑龙口吐人言,留下了一首至今广为流传的歌谣:
“日干亡,玄龙潜;黄龙出,换新天。”
郦黎在听到这首歌谣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陆舫所说的黄龙教。
“这个教会在民间的影响力如何?”他在马车里问霍琮。
“非常大,”霍琮坦白道,“徐州和京畿一带还好,东莱地区,上至官吏,下至贩夫走卒,种地百姓,就没有不信这个教的。”
“我曾问过一些从那里来的商人,他们言谈之间都无比推崇黄龙教的教主天元大仙,说这位法力无边,能渡人成仙,还能让凡人窥见仙界景象。”
“听起来是个很会忽悠的神棍。”郦黎沉思道,“那这个黄龙教的教义是什么?”
霍琮:“黄龙庇佑,功德圆满;凡尘苦痛,修行化仙。”
“更像骗子了,”郦黎说着,忽然露出一脸怀念的表情,“上次我听到这种话,还是在和精神病院护士搞联谊的时候。她们还说,基本每个楼层里都有几位这样的人才,越往上修仙等级越高,当然,出院时间也越晚。”
“你还和护士联谊?”
霍琮显然是个会抓重点的。
“其实就是坐下来吃顿饭,”郦黎解释道,“后来他们还去唱K了,就我没去,你要相信我,真的。”
霍琮:“……我看到你在憋笑了。”
郦黎立马坐正:“下次注意——不许再挠我痒痒了!”
霍琮遗憾地收回了手。
为了避开人群,他们走的这条路,已经许久没有人来过。
车轮滚滚,压过茂盛生长的碧绿野草,远远的,已经能望见澄澈的湖水,清风拂过,如万片碎金荡漾。
春意的气息在无人的郊外蓬勃孕育着,郦黎眯起眼睛,放松地靠在霍琮肩膀上,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感受着阳光晒在皮肤上的温度,和风穿过指尖的触感。
霍琮搂着他,指尖轻轻触碰着少年白皙脸颊上跃动的金色光斑。
待郦黎疑惑地睁开双眼看过来时,又十分自然地将鬓边的碎发别在他耳后。
一路平安抵达。
“吁——”
沈江警惕地环顾周边,发现没有异动后,这才松了口气,勒紧缰绳,跳下马车。
“陛下,到了。”
自从陛下遇刺后,那死士当场服毒自尽,行刺者的幕后主使到现在都没找到。
尽管陛下只是让他们加强防卫,轮换值岗,但出了这么大的事,季指挥使又即将迁谪,他肩上担负的压力已经足够大了。
要是陛下再出事,沈江心想,别说他原谅不了自己,就连后面马车坐着的霍大人,估计也不会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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