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能看懂就行。
他在信里写道:哥们,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一定要保重好自己,这个倒霉催的时代可不讲什么人权,连大臣天天都活得提心吊胆,屁股遭殃都是轻的,人头落地不过是朝夕间的事。
你说你当上老大了,我不知道你如今率领的是哪方势力,但若是有什么难处和需要,务必告诉我,我一定全力帮忙。
最后郦黎还加了一句:哥们你有空就多多写信过来,咱们可以里应外合,有我这个皇帝给你当内鬼,不愁你造反不成功。
他负责运筹帷幄,他哥们负责决胜千里之外。
完美!
在信的末尾,他大笔一挥,不仅署上了自己的英文名,还在旁边加了个简笔画的笑脸,盯了半天,脸上情不自禁地扬起一抹笑容来。
哥们啊,就等着你来了!
次日,安竹从宫外回来了。
他不仅打听到了这批话本的来历,还顺利与霍琮派来的人接上了头。
那人自称若雪先生,是沛县一名书吏,他家主公的确姓霍,原本是黎山军首领,刚受了朝廷招安,捐官当了个沛县县尉。
“沛县?”郦黎面色古怪。
难不成,他哥们拿的是汉高祖剧本?
“这位若雪先生,该不会姓萧吧?”
“不,”安竹摇头,“他姓吴名盐,号若雪先生。”
郦黎失望地哦了一声:“你继续。”
“若雪先生说,他家主公日后都会用类似方法往宫中传递消息,”安竹复述道,“每七日点灯一次,以灯为讯。”
“若是平安无事,便在书堂前放一盏绿灯笼;若是有意外发生,需小心行事,便放一盏黄灯笼;若是近期不宜联络……”
“就放红灯笼,我知道。”郦黎摆了摆手,“别的没说吗?”
安竹很想问陛下是怎么知道的,但还是老实回答道:“还有一句,若雪先生代他家主公转告:‘无需担心我,保护好自己,三……’”
郦黎追问:“三什么?”
安竹咽了咽唾沫,闭眼道:“‘三年为期,我来京城接你。’”
郦黎沉默了。
其实内心早已泪流满面:
——爸爸!有你这句话,我死都值了!
安竹谴责道:“陛下乃一国之君,本该坐镇京城垂拱而治,就算离京,也是当地官员们安排接驾,哪里轮到旁人来做主?此乃大逆……”
郦黎:“嗯?”
“——此乃大忠大义之举,”安竹一秒改口,“霍大人是陛下心腹,身处地方,却时刻惦念京中陛下安危,拳拳之心,着实令人感动。”
“你呀。”郦黎好笑地瞥了他一眼。
安竹这样的太监,就像一面镜子,碰上明君就是忠臣,可万一遇到的是庸主或者昏君,那就成了后世人人唾骂的阉党奸宦了。
不过现在皇帝是他,郦黎也很好奇,安竹究竟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安竹窥着他的神色,见郦黎不似生气,于是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指甲大的金子,赔笑道:“陛下,这是吴先生塞给奴婢的,奴婢不敢私藏。”
郦黎回过神来,被安竹暗藏肉疼的表情逗笑了。
“既然是给你的,就拿着吧。”他说。
虽然感动于好哥们的一番心意,但郦黎并不觉得霍琮能做到三年内带他离京。
因为霍琮现在的官职只是县尉。
所谓县尉,一般负责当地的治安捕盗和司法刑侦,大概就相当于现代的县公安局局长。*
所以,也难怪连安竹都觉得,霍琮的三年之约是天方夜谭。
区区一个九品芝麻官,连进京都不知何年何月,还想带着皇帝私奔?
做梦呢。
可了解了霍琮的境况,郦黎却一下子有紧迫感了。
霍琮是土匪头子招安,出身不好,又是捐官,八成很不被长官待见,在当地不知道能不能吃得开,或许还会被同行使绊子。
他那帮曾经的土匪小弟,郦黎也越想越不踏实。
万一其中有人一个不爽,觉得老大不该受招安,是朝廷走狗,很有可能学张飞把上官绑起来抽小皮.鞭,或者干脆匹夫一怒,拔刀血溅五步……
他哥们的脑袋可是拿过奥赛金奖的,这怎么能够?
郦黎蹙眉问道:“安竹,我私库里有什么宝贝吗?”
得给他哥们寄点钱,打点一下当地的县太爷。
唉,明明他才是皇帝。
但是圣旨不能下,万一惊动朝野,反而会暴露霍琮,让他被人盯上。
安竹回禀道:“陛下,您私库的钥匙在静泊寺的太后那里,奴婢也无权过问。”
郦黎抿着唇,半天没出声。
这位太后,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先帝死后,她还试图垂帘听政,在朝中发展外戚势力,只不过最终政斗失败,被严弥软禁在了静泊寺。
换句话讲,他的私库,其实还是掌控在严弥手里。
他又不甘心地问:“若是裁减宫中用度,每月能否省下一笔钱来?”
“陛下,相国刚裁过,再裁咱们今晚就吃不上三个菜了。”
“…………”
郦黎扶额,他这个皇帝,当得还真是一穷二白的窝囊。
但是为了他哥们,郦黎咬咬牙,还得继续想办法凑钱:“那要是把朕床头那对古董花瓶拿去当了,能值多少两银子?”
“大概一千两,应该是有的吧。”安竹犹豫着回答,“可陛下,这是太祖传下来的宝贝,一般的富商大户就算有钱,也不敢买啊。”
郦黎沉默许久,终于想到一个冤大头,啊不,是合适的买家。
他缓缓开口:“你之前说的那个,严弥的远房小舅子,叫什么来着?”
第3章
要说严弥这位远房小舅子,虽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但当事人却还挺有名的。
——只不过都是恶名。
此人名叫罗登,前不久刚被严弥封了侯。他仗着严弥在朝中的势力,在京中横行霸道,奸.淫抢掠,就连他府上的马夫,都敢当街鞭打喝骂五品官员。
罗登在民间,还有个“罗白条”之称。
他看上哪家的宝贝,就堂而皇之地派人去抢,走时只丢下一张白条,上书“白银XX两”,落款定远侯。
若是有人敢拿着白条上门讨债,罗登便会直接翻脸不认账,让护院赶人滚蛋,再喊就直接打个半死,丢到大街上自生自灭。
百姓苦其久矣,却也无可奈何,因为就算告到衙门也无用,不过是官官相护罢了。
最终,只能愤恨地关起门来,喊上两声“罗白条”泄愤。
“一看就是个短命鬼,”郦黎点评道,“那就他了。”
安竹忧心忡忡:“陛下,万一他也给咱们打白条怎么办?”
郦黎略一思索:“不怕,朕有办法让他认这个账。”
安竹起初迷惑,附耳听了几句,顿时双眼放光,连连点头。
“陛下英明!”他由衷赞叹道,望向郦黎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钦佩叹服。
自打入秋大病一场,陛下好像确实与从前不太一样了。
郦黎叮嘱道:“挑个机灵点的去办事。”
他的好哥们接下来能不能吃上三个菜,就全看这次买卖了。
然而在派人与罗登接触前,还有一件事,需要郦黎这个皇帝出面。
“陛下,剿匪大捷!”
严弥红光满面道:“定远侯昨日辰时领军出征,不到未时便大破三千匪贼,杀敌过百!”
一个从来没离京超过百里的将军能被封为定远侯,满朝文武还对此缄默不语,着实荒唐至极。
“那定远侯为何不来参加早朝?”郦黎问道,“朕要好好嘉奖他。”
严弥道:“匪贼狡猾,设下埋伏,定远侯虽中箭负伤,仍英勇作战,共俘获贼寇十三人,如今在府上养伤未能上朝。陛下不是昨日说想看打板子吗?今日我便在宫内斩下贼首,为陛下祭天延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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