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约而同地没有提过去,也没有提正率领大军,驻扎在京城外的阿禾。
“陆舫?你怎么在这儿!”
一到御花园,远远的乌斯就看见一道坐在亭中烹茶的熟悉身影,顿时皱起眉头。
“什么叫我怎么在这儿?陛下派我监国,我在哪儿都是应该的。”
陆舫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倒是你们两个,我只让解望去请你过来,怎么磨磨唧唧搞了这么半天?陛下的皇宫可不是你们遛弯的地方,这回来要是少个花瓶多个刺客什么的,陛下可都是要找我算账的。”
乌斯:“你叫他过来找我的?”
陆舫反问:“不然呢?”
乌斯不说话,但推着轮椅的速度明显比之前快了些。
陆舫打量了他俩片刻,视线落在乌斯左脸的五指印上,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色:“你俩和好了?”
“谁跟他和好了?”“陆元善,你不要妄自揣测。”
解望和乌斯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说完,他们同时沉默了。
陆舫笑道:“行,是我自作多情了。不过今天叫你们来是为了正事,你们可知道,樊王接下来打算怎么进京?”
说是樊王,但这里任谁都知道,如今真正在军中话事的人是谁。
解望率先沉默下来,乌斯扫了他一眼,说:“好事啊,她终于忍不住要攻城了?”
“非也,”陆舫摇头,“她没这个胆子。说到底,樊王打着的还是陛下的旗号,真要攻城,他们就和被定罪为谋逆的通王没什么两样了。所以他们只能等我们自己主动开城门。”
“这怎么可能?”乌斯嗤之以鼻,“你们这些大臣又不是傻子。”
“大臣也是人,是人就有弱点。”解望却没他那么乐观,“阿禾……她的手段,就连我也猜不透,如今距离她一直渴求的只有半步之遥,她为了达到目的,一定会不惜做出惊世骇俗之事。”
“你倒是了解那个疯婆子,那之前怎么不阻止她呢?”
乌斯没忍住,刺了他一句。
解望冷淡道:“我不也没有阻止你?”
“好了,”陆舫打断他们的针锋相对,“陛下那边传来旨意,叫我们谨慎行事,他如今身在兖州,恐怕还得待上一段时日。边境那边,季将军说匈奴大军开拔,他也已经准备采取行动了。”
“我那三位好哥哥,居然一致同意出兵了?”乌斯嘲讽地挑眉,“还真不容易,我以为他们得先把狗脑子打出来,才能想起来干别的事呢。”
“根据季将军传来的情报,五王子前些日子坠马而亡,”陆舫纠正道,“所以,你现在只有两位哥哥了。”
亭内安静了一会儿,只听乌斯冷笑一声,吐出一句话来:
“那还真是双喜临门。”
“血脉同枝,无论如何,都称不上什么喜事。”解望忍耐道,“你究竟是从何处学来一身臭毛病?现在这性子,比我初见你时还要桀骜难驯!”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乌斯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解望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听到那犹如数九寒冬般冰冷的语气,“我早就不是你的学生了,解先生,我早就说过,收下我这样的劣徒,只会败坏你的门楣和名声。”
解望张了张嘴,最终忍耐地闭上了眼睛,到底什么都没说。
陆舫看了半天戏,啧啧感叹道:“游云啊游云,我还记得你当初在学堂时口出狂言,说什么有教无类,如今真碰上了个冥顽不灵的刺头,请问一下,您老现在是什么感受?”
解望:“我心匪石。”
乌斯显然没学过这句,也不知道全句是“我心匪石,不可转也”,还以为解望是在说自己的心已经硬得跟块石头一样了,脸色一下子臭的可以,看得陆舫心中大乐。
可惜了啊,陆舫心想。
这个乌斯,倒也是个有趣之人。
怪不得解望在意这小子呢,要不是因为他身份特殊,陆舫都有点儿想要亲自调.教他的心思了——他一开始选的人是陛下,虽然名义上是工部尚书,但陆舫一直以来干的事,和帝师也没什么区别了。
对于他们这些天才来说,亲手调.教出一匹烈马,成就感可比获得什么高官厚禄来得痛快多了。
可惜,可惜。
还是那句话,陆舫想。
如果他不是陛下的同胞兄弟就好了。
陆舫没开口,但乌斯已经率先问了:“你刚才说,那个女人会想办法让我们主动开城门,听你这语气,难不成,是已经有什么情报了?”
“这个,也算吧。”
陆舫不紧不慢,先给他们各自倒了一杯茶,还笑道:“我这可是人称‘金镶玉’的君山银针,是就连中原这边都难得一见的顶级名品,一般人我都不拿出来的。”
但被乌斯拒绝了:“我不爱喝茶。”
陆舫诧异挑眉:“匈奴人不都爱喝茶?”
乌斯的神情冷淡:“我在中原生活了很多年。”
“原来如此。”被拒绝了,陆舫也不在意,自顾自地抿了一口茶又说道,“我这边收到的情报是,他们打算给京城的水源下毒,拿全城百姓的性命安危作为要挟。”
“噗!”
解望一口茶喷了出来,咳嗽得惊天动地。
乌斯下意识往自己怀里一摸,没摸到帕子,这才想起来现在已经不是在边镇那会儿了,他也不再是旁人眼中青天大人好心从矿山救回来、日日带在身边教导的异族少年。
时异事殊,物是人非,不外如是。
乌斯缓缓垂下了手,默不作声地站在解望身后。
“情报的来源可靠吗?”解望急切问道,他看上去情绪格外激动,“她当真打算用此毒计?一旦得手,这可是堪比屠城的罪过!青史昭昭,今人后世都不会放过她的!”
“可能是觉得成王败寇吧,”陆舫一针见血道,“咱俩从前在学堂推演,除了你我二人胜负对半外,于同辈人中也算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但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就算风格迥异也算有迹可循。但你这妻……这女人究竟是什么路数,你可清楚?”
解望黯然道:“我只教了她一些最基础的兵法,她对这些不感兴趣,倒是对那些宫廷秘史、王权争斗十分上心。”
“然后你就全给她讲了?是不是还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剖析了一遍?”
“我以为她只是对高门权贵的秘闻感兴趣……”
“那就是全讲了。”陆舫一拍大腿,恨铁不成钢道,“解游云啊解游云,你瞧瞧你教出来的两个学生,一个成了邪.教教主,一个成了乱臣贼子,你这当老师的,判个五马分尸不过分吧?”
“谁敢判?”乌斯冷冷道。
“自然是陛下了。”陆舫理所当然道。
“那我就去杀了他的姘头。”
陆舫:“…………”
陆舫友情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陛下的姘,咳,我是说霍将军,就是你面前这位的主公?”
乌斯:“我知道,我看不爽他很久了。”
解望好奇道:“为何?”
乌斯:“他蛊惑我弟弟,该死;他不仅蛊惑我弟弟还让他的谋士替他出公差,罪该万死。”
兴许是被乌斯那斩钉截铁的语气感染了,解望竟觉得他说的很有那么些道理。
“陛下可知道这件事?”他逼着自己把这个念头甩到脑后,转头询问陆舫,“水源一事事关重大,但若是提前派人巡逻检视,未免又有打草惊蛇之嫌。”
“确实是这个道理,”陆舫点点头,“但我在想一件事——任谁听说了给全城人下毒的计策,都会觉得惊世骇俗,不得不防,并为此大伤脑筋吧。”
解望立刻反应过来,跟上他的思路:“你是说,这只是一个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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