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猜测,李臻变出来的黄金应该不是真正的黄金,大概率是黄铜一类的东西。
李臻恋恋不舍地叫小童收起了他的宝贝道具,还振振有词道:“陛下,您可别小看了贫道的这些宝贝,贫道闯荡江湖多年,和无数同行打过交道。如今民间流行的,大多都是烧炭成银的低级骗……咳,法术,贫道这点石成金的本事,可是祖上传下来、独步天下的仙术!”
郦黎敷衍点头:“那就全仰仗李道长了。”
“黄龙教那边会出什么招,你这些天打探到了吗?”他又问道,“朕可是叫沈江全力配合你的,若是锦衣卫也打探不出什么消息,那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乌斯那边肯定也会给他们出一道难题,郦黎已经做好了输掉第二场的准备,反正不管怎么说,第三场都是他出题。
“您还别说,陛下,”李臻老神在在地笑道,“臣还真的打探到了,关于第二场的消息。”
“哦?”
郦黎的表情有些不信,他甚至想过,是不是黄龙教那边故意放出的消息迷惑他们,但李臻似乎对消息的来源十分肯定:
“第二场比的,是除邪祟!”
“除邪祟?”
郦黎的眉毛拧了起来:“有没有更详细点的?就这三个字,没别的了?”
“贫道能打听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李臻昂首道,“不过陛下放心,贫道早年就是干这方面的,降妖除魔,镇宅辟邪,祖上八代恪守此道,代代相传下一柄青光神剑,出鞘时妖鬼皆惊……”
郦黎身后忽然传来霍琮的声音:“你从前不是说,自己祖上八代都是算命神仙?能经天纬地,通晓古今前后三千年?”
李臻吹嘘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瞪着霍琮:这是碰上老主顾了!?
郦黎忍笑抿了一口茶,见李臻结结巴巴着解释,清楚霍琮是在帮自己敲打对方。他主动站出来当了这个好人,替李臻解围道:“或许李道长祖上涉猎广泛呢,往事莫究,朕只需要李道长日后为国争光就行了,对吧?”
李臻干笑着擦着汗:“是,陛下说的是。”
接下来他就收敛多了,直到把郦黎送走,腰板都再没挺直过。
霍琮终于又得到了和郦黎共乘一辆马车的待遇,他观察着郦黎的神情,见郦黎没有再不搭理他的意思,便主动开口道:“御人不能一味亲和,你在关键时刻能狠得下心,有决断力,但大多数人都是健忘且见利忘义的,虽然国师这个位置不算多重要,以李臻的性格,你若不一开始就重重敲打他,日后很可能会绊你一跤。”
“你觉得我不该用他?”
“水至清则无鱼,这种人自然得用,”霍琮微微摇头,“官场上,李臻已经算品性还可以的了,你若是坐在这个位置上,将来遇到的人渣败类只多不少,即使是贪官,也有贪官的用法。”
郦黎靠在车窗边,感受着拂面而来的夜风,沉默许久,轻轻嗯了一声。
霍琮静静地注视着他在月光下,如无风水面般淡然静谧的侧脸。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跟郦黎说。
其实有时候,对于朝中三品以上大员,贪,反而是最微不足道的问题了。
有的是单纯爱财,有的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爱财,种种原因,不可一概并论。但是又贪又蠢,或者又贪又坏的官员,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才是最可怕的。
若郦黎此时真的还是十几岁,霍琮会告诉他这些。
但现在的话,或许不太需要了。
霍琮伸出手,轻轻把他揽到了自己身旁。
郦黎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似乎是在做心里挣扎。但最后还是没反抗,顺从地把脑袋靠在了霍琮的肩头。
果然很好哄,霍琮想。
他很淡地笑了一下,替郦黎取下头上的金冠,用五指慢慢梳理怀中人被风吹乱的长发,垂眸问道:“在想什么?”
“在想,今晚吃什么。”
“火锅怎么样?”
“好主意。”
郦黎懒洋洋道:“你怎么知道我叫人打了锅?”
霍琮想了想,冷不丁地幽默了一下:“因为我是你爸爸?”
“……好冷的笑话,但是我笑了,哈哈哈哈。”
郦黎低低笑起来,随后也不知怎么的,肩膀一耸一耸,倒在霍琮怀里,笑得根本停不下来了。
“奉玉。”
“嗯?”
“奉玉。”
“我在呢。”
马车滚滚向前,车厢内,郦黎与霍琮十指紧紧相扣。
“这一次,永远也不要离开我。”
“好。”
像是怕郦黎听不见,霍琮又肯定地说了一遍:“我会陪你,一直走到底。”
如果郦黎是君王,那他就是阶下奉玉之人,手捧御玺,为他一统天下。
不管这条荆棘之路最终会通向何方,他霍琮,永远都是郦黎最忠实的拥趸与信徒。
第73章
比试当日。
骄阳似火,连老槐树的叶子都被晒得打起了卷儿。
蒸腾的暑气却驱散不了百姓们看热闹的心情,距离午时一刻还有两个时辰,擂台四面的山坡上就已经站满了观众,骈肩累踵,犹如蝇攒蚁聚。
“让一让,让一让啊!”
邵钱一个上午都忙着接待四方宾客,这会儿听到声音,就知道又是一位贵客带着仆役来观赛了。
他抓起水囊急匆匆喝了口水润润嗓子,稍稍整理了一下衣冠,转身去迎客:
“朱老板,徐州一别,许久不见……”
光靠兜售擂台四周的座位,他就替白鸽商会大赚了一笔。
还有悬挂在头顶的商号旗帜、提供给贵宾们的手帕和冰盆、免费发放给山坡上百姓的蒲扇、待会儿安排人上台宣讲介绍的大众商品……按照陛下的话来说,“举办一场大型赛事,花出去多少钱,往后都会成倍地收回来”。
邵钱起先只想着,全靠主公这笔钱补上窟窿,等这场升仙大会办完,不赔本就算好的了;
但今天之后,他改变想法了。
陛下简直是商业奇才!
他振奋地想,节流不如开源,陛下说得对,钱不是剩出来的,是赚出来的——
相比起精打细算把大部分钱都作为军费的主公,陛下,才是他真正的明主啊!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吧?”朱老板捋了捋胡须,笑着询问邵钱,“邵先生,可否让我等先见一面李道长?”
坐在他身边的其余商号老板和掌柜的,也都纷纷附和着点头。
自古以来,除了帝王将相,做生意的人也大都迷信这些方术,甘愿花大价钱去“求财运”、“改风水”。
当然,上当率也是包百分百的。
邵钱拱手道:“朱老板,李道长昨日说了,在那位黄龙教教主出现之前,他不会再当众露面。”
他又对其他人道:“这段时日,李道长都在潜心为比试做准备,无心理会俗物,还望诸位谅解。”
“理解理解。”一群老板们忙不迭地点头。
李臻的本事,别人不知道,他们这群京城里做买卖的还能不清楚吗?
当初通王攻城,若不是陛下重用李道长问天保住国运,如今朝廷是个什么样子,还不知道呢!
“黄龙教的人来了!”
不知是谁嚷嚷了一句,正和朱老板攀谈的邵钱猛地止住了话头,和其余观众一齐抬头望去。
只见原本拥挤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自动分成两股,为后方的人群让开道路。
为首之人身形高大瘦长,一身灰色麻衣,黑纱斗笠遮盖住了面容,除垂下的左手拇指上戴着一枚金色的盘龙戒指外,衣无二彩,犹如毛笔沾墨,在雪白宣纸上挥洒成的一道影子。
他的身后,两列黄龙教的护法沉默着跟随。
人群寂静了片刻,忽然有人高喊:“教主!您当真是上界天元上仙下凡,来拯救苍生的吗?那如今天下苍生的苦楚,您都看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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