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到大景边境了,”旁边一位同样骑着高头大马的胖头领勒马问道,“你仍要一意孤行,走雁门关吗?如今驻守在雁门郡的汉人将军可不像从前那些软蛋,你要是打算跟他硬碰硬,那我可不干。”
若是仔细观察,还能发现这两人的五官轮廓生得有几分相似,应当是有血缘关系的。而和那位苍鹰的主人一样,胖头领的身后也跟着一支数千人的骑兵队伍。
对于匈奴来说,这样的体量,已经足以被称之为强大部落了。大景的边军则对这些匈奴有着更深刻的认知,这些都是血与火留下的教训——匈奴人一旦聚集在一起超过百人,就有足够屠灭一镇的能力;而若是聚集千人,攻破一座城池也不在话下。
“二哥,那樊王这次可是下了血本啊,”那位玩鹰的头领扯了扯嘴角,一边安抚着躁动不安的宠物,一边朝兄长露出一抹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走雁门关到他们大景的皇城,至少能缩短百里距离,节省两日时间……哦,我想起来了,若是走紫荆关,那离兖州确实近些。”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才用阴阳怪气的语气问道:“不过二哥啊,你难道忘了咱们的赌约?咱们这次率大军南下,可不是只为了抢些粮草女人就拍拍屁股回去的,对吧兄弟们?”
他回头大声问身后的士兵们,登时获得了震天般的呼喊应和。
而那胖头领身后的匈奴,则死寂一片,无一人出声。
“自然没忘,”那胖头领,或者说,是匈奴二王子盯着自己的弟弟,冷冷道,“先入大景皇城者,便能继任单于之位,这是我们当着匈奴大小部落头领共同立下的誓言。不过四弟,五弟上月刚因坠马而亡,如今争夺单于之位的候选人只剩下你我兄弟二人,难不成你现在觉得,自己一定能坐上那个位置了?”
眼见着四王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二王子眯起眼睛,用同样讥讽的态度回敬道:“可别等我从兖州咬下一口肥肉回来,你还被他们的禁军拦在城墙之外啊。”
“哈哈哈哈哈哈!”那四王子突然张狂大笑起来,在兄长的冷眼旁观中,扬鞭直指着他的鼻子说道,“兄长多虑了,别忘了,除了我们两个外,还有一位也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吧?”
这动作等同于挑衅,二王子身后的随从们不由得躁动起来,对他怒目而视。
但二王子嗤笑一声,抬起手制止了后面人出手,冷言道:“你是说老六?可樊王那边传来消息,说他已经死了。”
“他不可能死的,黄龙教都还没散呢,”四王子说道,不知想起了什么,他厌恶地皱了皱眉,“信那个教的人,跟老六一样,大部分都疯得厉害。再说了,老六那手段,你我都是领教过的。”
当初老六为了坐稳黄龙教教主的位置,主动找上他们,商量好了一起攻破那座边镇,结果就因为老三的手下没遵从他的叮嘱,把他要保的人搞残了,后面几年的时间,那些动手的人一个个横死暴毙,死得要多惨有多惨,最后连尸体都找不全,大部分都是直接被草原上的秃鹫叼走了。
那段时间整个草原风声鹤唳,就连老三,也被手下人凄惨的死状吓得大病一场,没多久就一命呜呼。
因此一提起乌斯,两位匈奴王子同时沉默下来。
只能说,幸好他是个混血,他们不约而同地想道。
如果不是,现在他们也不用争了,就凭那小子的能力和心狠手辣的程度,下任单于之位,必定是他的。
“中原有句话,叫做鹤蚌相争,渔翁得利,”二王子读过些书,对中原文化也比较感兴趣,说话做事的风格也跟偏向汉人一些,“四弟,你一直盯着我,可别最后叫那小子得了利。”
四王子不屑一笑:“二哥说笑了。”
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发现了令人生厌的野心——只不过二王子潜藏得更深,而四王子毫不遮掩。
伪君子/张狂儿!
他们同时在内心唾骂一声,不再多说,领着各自的队伍,朝着目标疾驰行进。
第113章
“陆元善!你要再拦着不让我们见陛下,今日老夫就连你一块儿砍了!”
“就是!樊王大军已在京城之外,劝降的使者都派来了,我们这些大臣却连陛下的面都见不着,大家伙说说,这像话吗!”
殿外的嘈杂声越来越大,眼看着都有武将要拔刀越过禁军冲进来了,陆舫才开口道:“行了,让他们都进来吧。”
正拼命阻拦众人的禁军卫士们停顿了一下,收回了手。
“是!”
“哼!”
刑部尚书被扯得衣襟都歪了,瞪了他们一眼,猛地甩袖,带领一行人大步流星走进了殿内。
偌大宫殿,寂寥空旷,唯有陆舫跪坐在蒲团之上,闭目燃香,对着一尊神龛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祭拜祈祷。
“陆元善!”
礼部侍郎怒道:“都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有心情求神拜佛?陛下呢?”
“噤声,”陆舫睁开眼睛,扭头冷冷地看向他们,“我应该已经说过,陛下近日身体不适,不宜见外人。若有什么事情,诸位可以先私下商讨,待汇总意见后与我商量便是。”
“樊王马上就要进京了!”人群中有一武将忍不住出声道,“陆舫,你可知道你在这种时候横加阻拦,不仅是欺君之罪,还可能成为大景亡国的千秋罪人?”
“那我也有一个问题想要询问各位,”陆舫撑着膝盖缓缓起身,视线扫过在场所有人的面孔,“藩王叛乱,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如今比起通王那时,禁军武备充足,城中粮草丰裕,陛下更是早已下令高筑城墙,可以说是准备充足——如此情形之下,六部若是能各司其职,何愁不能御敌?怎么在某些人口中,我大景已经是亡国之相了呢?”
“这……”
那人顿时噎住了。
刑部尚书站出来道:“巧言令色,不要胡搅蛮缠了,陆舫!如今我们跟你没什么可谈的,你只需要告诉我们陛下究竟在哪儿,我们有事自会禀报给陛下!”
陆舫叹了口气。
“进去吧,”他指着后殿的方向说道,“陛下在里面等你们——但提前说好,你们只能派三名代表进去,不要惊扰了陛下休息。”
众人面面相觑,刑部尚书眉头紧皱,正要继续说些什么,被旁边人拽了拽袖子,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他们此次已经算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擅闯宫门,按理说判死罪都绰绰有余;但一来此次算是特殊情况,情有可原,二来法不责众,陛下就算发怒,也不能把满朝文武都砍了脑袋……吧?
想起第一任锦衣卫指挥使在时,京城一夜之间血流漂橹的场面,一群人齐齐打了个寒颤,忽然又有些不那么确定了。
于是他们乖乖地按照陆舫所说的,推举出了三位代表,随陆舫一同进入后殿。
后殿正中,放置着一张床榻,淡黄色的帷幕随风扬起一角,露出躺在榻上的一抹瘦削人影。
“陛下!”
高尚一看到陛下这副模样,眼泪哗地就下来了,“陛下,您这是怎么了?怎么短短几日不见,就消减了这许多?”
榻上之人没有说话,只是低声咳嗽了两声。
陆舫拔高声音道:“行了,多余的问候就不必了,高大人,还有其他两位大人,陛下就在这儿,有什么事的话,不妨直说,待会陛下还要休息呢。”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会儿礼部侍郎倒变得诺诺起来了,朝床榻的方向拱手道,“是臣等打扰陛下安歇了。”
与他一同前来的何兑冷冷瞥了他一眼,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道:“陛下,樊王的使者今日进京,口口声声说霍琮叛乱,樊王担心陛下安危,率大军前排护卫京城。但那樊王同样是狼子野心之辈,陛下,宁可死守,也绝不能让他们进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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