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艰难挤出一抹笑容,忙不迭地跟邵钱保证,他们对陛下对朝廷忠心耿耿,绝对没有趁机发国难财的想法,绝对没有。
邵钱了然点头:“我想也是,诸位对我大景的忠心,我都是看在眼里的。……对了,你们今日一齐上门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有!”众人异口同声道。
“我们就是来探望一下邵会长,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没错!看到邵会长身体康健,在下比赚了钱还高兴呢!”
然后没说两句,就纷纷找借口告辞了,一个溜的比一个快。
邵钱对此心知肚明,嘴上说着挽留,倒也不送他们。
等最后一名粮商离开后,他挥挥手让管家关了院门,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从怀里取出了一封来自青州的信件。
熟悉的字迹,却让他越看越严肃,最终霍然起身,大步走向了门外。
“老爷,怎么了?”
府上的管家间邵钱脸色不对,连忙问道。
“把太医院……不,算了,太医不要,”邵钱厉声道,“从今天起,就说我妻突发重疾,悬赏千金,求取民间神医偏方!一旦有人来就立刻用快马连夜送到青州去,越快越好!”
“是,是!”
管家领了命,慌里慌张地走了。
但临走前他还在想,老爷的妻子,不是还和孩子一起待在老家吗?
什么时候跑到青州去了?
第105章
入城第三日晚。
北海太守于府上第三次大宴宾客,依旧是郦黎代替霍琮参加。
“小军医还真是深得霍都督信任啊,”北海太守举杯朝郦黎示意,笑眯眯道,“虽然在下也有不少子侄亲戚,可也不敢随便叫哪位代替我参加这等场合,这么一看,小军医日后必定前途无量——来,在下敬你一杯!”
尽管仍是言笑晏晏,但他的语气已经不复前两次的恭敬,反而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
郦黎平静地端起酒杯,“太守大人谬赞,我也是前些时日才得幸与兄长团聚,他对我是溺爱了些,让您见笑了。这一杯,合该我敬您才是。”
他站起身,不等北海太守继续说些什么,便仰头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郦黎抹了把嘴,将杯底当众倒了过来,一滴不剩。
在场一众将士们齐齐叫好。
倒是以北海太守为首、坐在他们对面的一群太守府幕僚文士们,表情不太好看。
这已经是郦黎今晚喝的第不知多少杯酒了,他们北海太守府全体出动,轮番朝这毛头小子敬酒,居然都没把他干趴下!
自己这边还先倒了两位呢。
北海太守也有些醉了,强撑着喝完这辈酒后,摇摇晃晃地坐下,死死盯着郦黎,目光因为醉意显得不太遮掩。
郦黎知道,他是起疑了。
霍琮这两天时常头疼发作,只在入城当晚接见了他一面,连这位太守准备好的接风宴都没吃上,就不得不匆匆闭门送客;
而自己身为军医,这几日又与霍琮寸步不离……
就算郦黎提前一步未雨绸缪,将府上北海太守准备好的下人全部遣散,从里到外都换成了他们的兵士,但身为地头蛇,霍琮要是入城后一直不露面,未免也有些太说不过去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郦黎明白,这太守心中肯定也是有所猜测,不然这几日不会每晚向他们发出请帖,一门心思想要灌醉他套话。
要不是他提前配置了解酒药,这个时代的酿酒技术又远没有后世成熟,这几天晚上的车轮战下来,估计早就撑不住了。
但是无论如何,他都绝不能让这帮人知道霍琮的真实情况。
郦黎一面心中转念,一面再次端起酒杯,毫不畏惧地迎上了又一位不死心想要前来灌醉他的文士。
“好!不愧是将军的弟弟!”
虽然胃中翻滚隐痛,但这几日下来,也不是没有好处。
至少霍琮手底下的这帮将士们,对郦黎现在都是心服口服。
不仅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神仙手段,还读过书,长得也俊,虽然看起来文文弱弱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但在喝酒的时候却半点不马虎;
还愿意在霍将军身体不适时毅然顶上,力战群雄,手段果决地犒劳三军整顿城中秩序——就问谁不喜欢这样明事理的老板亲戚!?
等到郦黎又一次让太守府全军覆没后,一群人在北海太守铁青的脸色中哈哈笑着告辞,尽兴而归。
然而郦黎刚坐上马车离开太守府门前,就哇的一声对着安竹捧着的木桶吐了个昏天黑地。
黑暗中,他的脸色惨白一片,脸颊却又浮现着不正常的浮红,浑身都被虚汗浸湿——这是郦黎配置的解酒药的效果,把大部分喝下去的酒通过汗腺排出来,就不会那么容易醉了。
但这办法虽然有效,却伤身。
“陛下,快喝点醒酒汤吧!”
安竹拍着他的背,心疼得眼泪都快飚出来了,“您何必亲自跟他们喝呢?那帮大老粗那么爱喝酒,您让他们跟太守府的人喝就是了。”
郦黎摇了摇头,拒绝了醒酒汤,只是用热帕子胡乱擦了把脸。
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径直把帕子盖在脸上,呼吸急促地喘着气。
好一会儿,浑浑噩噩的大脑才缓过劲来。
“解望和霍琮的副官都不在军中,”郦黎扯下冷却的帕子,瞳孔涣散地注视着前方,哑声道,“所以有资格和他们喝的,只有我。”
北海太守的立场,在一定程度上就代表着青州的归属。
虽然他名义上已经归顺了霍琮,可显然,这位也是两头下注。
在霍琮最初起兵时,郦黎就收到过不止一次他上表给朝廷、请求出兵清剿霍军的奏折。
若不是他与霍琮是这样的关系,他也不会清楚,这大景境内的官宦世家,究竟是怎么做到一面对皇权虚与委蛇,一面又对着霍琮所属的势力各种讨好逢迎的。
月色凄清,郦黎坐在颠簸的马车里,又想起了前几次跟这老狐狸打交道的记忆。
“太守大人还是请回吧,”他站在府门口说道,“我兄长这段时日有些水土不服,需要卧床静养几日,暂不见客。”
“既然霍都督有恙,那我便更要前去探望了!”北海太守拧起眉毛,热情又不失关切地说道,“我虽然为官多年,但也略通医术,不如让我去替霍都督看看,回去后对症请来青州名医,免得耽误了诊治。”
“……多谢太守大人,但兄长只是没休息好而已,静卧调养一段时日就行,无需请什么医师。”
当时北海太守说了一句什么话来着?
哦对,他说的是“那就好,霍都督可不能有事啊。若是他有事,那这青州士族,下官可就没法给他们一个交代了。”
霍琮完好无损的时候,他就是士族豪强投奔的对象,可以帮郦黎清理隐田隐户、办朝廷办不到的事、下达朝廷没法下达的命令。
可若是他有事……
就像那北海太守说的一样,那这些士族为了利益,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倒向樊王。
朝廷从来不在他们的选择范围内,他们宁可给地头蛇交五成的保护费,也不会把收成的十分之一上交给朝廷的。
“他怎么样了?”
郦黎支着脑袋,揉了揉胀痛的额角问道。
安竹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郦黎问的是霍琮,他想了想,小心翼翼道:“应该没什么大事吧?霍大人今儿个下午不是还在制定行军路线嘛,虽然被陛下您勒令躺床上休息了。”
“他现在需要的就是静养,”郦黎冷声道,“不活动状态下心跳速度都那么快了,再费脑子,还想着要陪我一起来挡酒,是想早死吗!”
安竹不敢搭这个茬,只是小声提醒道:“可您若是天天这样带着一身酒气回去,霍大人肯定也会心疼的。”
“反正也在北海待不了多久了,他心疼就心疼吧,总比心肝脾肺肾一起疼好。”郦黎冷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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