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道:“那得是天家血脉了吧?陛下居然都愿意把公主嫁给我们将军吗?”
其实这些事儿孙老三也不清楚,他在军队里混了那么多年夜只是个老兵,还是没啥职务的那种。但在年轻的士兵面前,孙老三还是强撑出一副自己很懂的样子,老神在在地点头,又神秘兮兮地对他说:“那是!你来军中晚,不知道陛下对咱们将军的偏爱,那叫一个有求必应啊……”
帐外山风呼啸。
帐内,对霍将军偏爱有加、有求必应的陛下,正面临着人生最艰难的一次考验。
霍琮攥着郦黎的手慢慢收紧,他的喉咙干涩,又问了一遍:“你愿意吗?”
“…………”
霍琮听不见郦黎在说什么,但他感受到了郦黎胸膛急促的震动,并且,似乎不像是拒绝的样子。
——要是郦黎恼羞成怒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被一脚踹到地上去了。
他在黑暗中忐忑地等待着自己的审判。
不知过去多久,霍琮感觉到自己的头被轻轻敲了一下。
他下意识抓住了郦黎的手,足足愣了几秒钟,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原来郦黎真的同意了。
殊不知郦黎此时早已是一副摆烂的态度,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好吧虽然他打死也不认自己和牡丹花有半毛钱关系,也绝不会允许霍琮去做鬼,就算霍琮自个儿想死,他都会一脚踢开阎王殿的大门把这人拽回来的。
但是这段时间,郦黎的心情也一直随着霍琮的病情加重跌宕起伏。不止是霍琮,郦黎也迫切需要一个发泄口,想要留住眼前这个人,想要确认对方的心跳依旧鲜活有力,想要……在黑夜中,和霍琮紧紧相拥,比任何时刻都要亲密。
可当霍琮真的把手伸向他时,郦黎还是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他下意识按住了霍琮的手,结巴道:“我我我要不还是自己来吧,你解自己的就行!”
等说完他才想起来霍琮听不见,于是赶紧又在男人掌心写了一遍。
“……好。”
霍琮还真的听话了,收回手,默默地开始解自己的扣子。
郦黎慢吞吞地脱好了衣服,想了想,又重新系上了两颗扣子,欲盖弥彰地遮了遮胸口。他悄咪咪抬眼去看霍琮那边,发现烛光映照下,霍琮费了半天劲,居然也才解开两颗,明明白天还能帮他织毛衣呢,这会儿一下子倒变得手脚笨拙起来了。
难不成,他也在紧张?
对啊,自己刚才光想着是第一次,怎么就没想到霍琮肯定也是个处男呢!他也是第一次啊!
想到这一点,郦黎顿时放松了不少,心情一下子就开阔起来了。还起了些坏心眼,故意凑近了些,在霍琮的耳畔压低声音跟他说悄悄话:“那个,你要是觉得紧张,那要不,咱俩换换?我主动也是可以的。”
霍琮的动作停下了。郦黎瞧着他不言不语的模样,正要接着调笑两句,下一秒,视野就天旋地转。
霍琮的手肘撑在他的颈侧,神情异常危险。
郦黎飞快地低头瞟了一眼,立马触电似的收回了视线。虽然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但他脸颊还是忍不住泛起一阵滚烫热意。
……绝对不是因为被美色所迷!
“故意的?”霍琮压低声音,一缕乌黑长发从他的脸颊垂下,男人低沉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危险意味,“这种时候,劝你最好不要。”
郦黎眨了眨眼睛,他还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霍琮的意思,茫然的表情透出一种懵懂的天真。
尽管目不能视,霍琮依然在虚无的脑海中勾勒出了熟悉的眉眼轮廓,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此刻一定在专注地盯着自己,就仿佛自己是他的全世界……
随着思绪蔓延放飞,霍琮缓缓勾起唇角。
在这一刻,他确信,自己一定是全天下最幸运的男人。
夜色迷蒙,黑暗愈发浓郁。
烛泪缓缓流淌而下,一缕凉风吹拂进帐内,明亮的焰心颤动了一下,发出噼啪的细微声响后,倏忽熄灭。
山林间的风声渐趋喧嚣,淹没了这世间的一切嘈杂隐晦。命运兜兜转转,让这对相隔一世的恋人又再度结合在了一起,再续前缘。
许久,一切重归寂静。
次日清晨,起床的号角声响起。
郦黎睁开双眼,觉得脑子和身体都像是生了锈似的,几乎都能听到强行开机时的嗡嗡声。
他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想起来自己这是在哪,昨晚又发生了什么。
……还没死,真是太好了QAQ
看着睡在自己身旁、胳膊还紧紧搂着自己腰的霍琮,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喂,起来了!”
居然还好意思睡,折腾那么久,他老腰都要断了好吗!
郦黎刚准备下床,一只手就从身后抓住了他的衣裳,已经站起身的郦黎被这一下拽得又跌坐了回去,从脊髓深处陡然窜起一阵战栗,刺激得他扭曲了一张脸,刚醒就差点晕过去。
那感觉,酸爽得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你干什——”
郦黎气势汹汹地转头想找霍琮算账,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就看到霍琮支起半边身子,侧身静静望向他。男人面孔苍白,一头墨色长发凌乱披散着,漆黑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前方,像是注视着他,又像是在凝视着遥远的无尽虚空。
“我跟你讲,这一套对我来说已经不管用了!”郦黎叉腰道,“等下起床你赶紧自己穿好衣服,吃完饭就吃药,然后赶路,时间紧迫,一刻也不许耽误!”
他也不管霍琮有没有听到自己的话,反正先在男人脑门上狠敲了两下,借此表达自己的抗议和愤怒之情。
不管怎么说,昨晚实在是太过分了!
郦黎还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霍琮是来真的,自己都哭成那样了,他居然还……啧。
想起昨夜那段混乱的记忆,郦黎老脸一红,既觉得不好意思,又情不自禁理直气壮起来——反正霍琮就是过分!今天就别想他帮忙按摩了,吃药也得吃最大份的!
“郦黎,”但霍琮动了动,轻声道,“我好像彻底失去五感了。”
郦黎陡然安静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帐中静得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这绝对是意料之外的事件,他的脑袋里胡乱地想道,按照先前的药物效力来看,霍琮的病情不该发展得这么快的,否则郦黎昨天绝不可能跟他这样胡闹。
他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心中飞快盘算着去兖州的路程需要多久,若是以最快速度攻城,能不能敢在蛊虫吞噬人脑前的黄金三日内为霍琮做手术,如果不能,现有的药物又是否能延缓……
不,不能就此乱了阵脚。
行军打仗不是儿戏,霍琮把十几万大军交到自己手里,是对自己的信任,他绝不能为了一己私情让士兵们白白流血送死,还有兖州的百姓,不知什么时候会南下的匈奴,也都在等着他做出应对。
他是大景的国君,是万民福祉、国家命脉所系。
可若是迟迟无法进城的话,霍琮他……
“Lily,看着我。”
霍琮握着他的手,将陷入纷繁混乱思绪中的郦黎猛地拽回了现实。郦黎仓皇抬头,看到霍琮冲他扬起一抹淡淡笑容,语气平静地说道:“没事的,放心吧。”
“无论发生什么,我一直都在呢。”
郦黎垂在身侧的指尖颤抖了一下,他上前一步,单膝跪在床榻上,反手抱住霍琮,把头埋在对方的颈侧,强忍着泪水,敲了三下霍琮的额头。
它代表的意思是——
“我也是。”
被惊起的鸟儿振翅飞向高空,枝头积雪簌簌震落,清啼一声,迎着清晨的日出消失在渺远天光之中。
北境,一道尖锐的呼哨声在广袤草原上响起。
荒凉大地之上,一只苍鹰从灰蒙天空中盘旋而下,落在了一位身披狼皮大氅、眉目深邃阴鸷的匈奴头领臂膀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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