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武将被问得哑口无言,结结巴巴辩解道:“这个……军师,我,我又不是军需官……”
霍琮开口道:“好了。”
解望也靠回轮椅上,心中暗叹,还是时间太不巧了。
现在才刚播种不久,改良的农耕用具都还没完全普及,屯田也才初见成效。
去年大疫徐州饿死了不少人,许多农田都荒废了,但凡在秋收之后,凭借主公的名望与实力,他们绝对有底气与天下任何一支精锐军队正面迎战。
与通王打的那一场,之所以能大胜,第一是因为通王轻敌,第二便是对方长途行军,从凉州到京城跋涉千里,战线拉得过长,导致士兵疲敝不堪。
徐州周边的藩王和叛军可没有这样的困扰。
“一国不可一日无主,我现在担心的是,会有人利用这个机会扶持新帝上位,”霍琮环顾四周道,“若雪在京城也呆的够久了,我打算派人顶替他,顺便带一支人马过去帮助陛下,有人愿意吗?”
郦黎仓促之下做出的决定还是有不少漏洞,但是不要紧。
他会把这些漏洞一个个填补上。
在会议结束后,其他人都向霍琮道别,离开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了,独留霍琮和解望两人继续商讨。
“若雪还是没找到你说的那人?”霍琮问他。
“是。”
“还有必要找吗?”霍琮说,“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如果他想要穿过边境北上,得先经过黄龙教把持的地盘,半道上还有被朝廷打散的小股叛军。大景百姓,尤其是边民,大多对匈奴极为痛恨,更别提他的身份还是匈奴王子。”
“乌斯是混血,并不是纯粹的匈奴人。”
霍琮盯着他:“就算是这样,你依然觉得,他可能成为单于?并且还有统一草原的野心和实力?”
解望略一点头:“只要他能活着回到匈奴部落。”
“我会派人继续找的,”霍琮最终选择了相信解望的判断,“游云,你的腿,是不是因为那乌斯才……?”
他盯着解望盖着薄毯的双膝。
解望淡淡笑了笑,轻轻拍了一下膝盖,摇头道:“不,这是望咎由自取。”
他很快就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不过主公,你这段时间,真不打算再进京去见一次陛下吗?”
霍琮低头翻阅公文:“徐州百废待兴,我这边走不开。”
“哦~”解望转着轮椅过来,脸上温文尔雅的笑容中带着一丝揶揄,“我还以为,是主公你怕又被陛下当面拒绝呢。”
霍琮抬头:“你翻我东西?”
“是主公自己放在桌上的,这可怪不得望。”解望敲了敲桌面,“那天望来与主公商讨屯田事宜,主公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也不怪望好奇多看两眼吧。”
他打量着霍琮沉郁的脸色,忽然笑道:“望还是第一次见主公露出这样的表情,真想知道,陛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啊,”霍琮很短暂地勾了一下唇,视线望向远方,“他是一个,身边人人都会向往追随的人。”
他则是最忠实的拥趸之一。
“完了,霍琮他好像真生我气了。”
京城一处偏僻别院内,郦黎垂头丧气地坐在吴盐面前。
吴盐起初还对陛下毕恭毕敬,但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后,发觉了陛下的真实性格,他也淡定了不少。
所以这会儿只是从容地递过来一杯茶,“主公怎么会生陛下的气,陛下莫要多想了。”
“不,你不懂。”
霍爸爸生起气来可是超级可怕的!
吴盐又劝道:“上好的毛峰,盐从主公那里讨要来的,陛下尝尝吧。”
郦黎本想推辞的,但听完这句话,立刻绷着一张脸接过茶杯。
“……好烫!”
“陛下慢着点,”吴盐叹气,“这是刚倒的新茶。”
怪不得主公老惦念呢,就陛下这个性格,换谁谁能放心得下。
郦黎嘴唇都被烫红了,唇瓣麻麻的,动一下都疼。
他用指尖碰了碰,嘶了一声,从旁边药箱里翻出药来,对着铜镜小心翼翼地涂上。
郦黎在这附近的医馆里忙了一上午,看了二十几个病人,这会儿终于有时间休息了,却还是忍不住跑过来和若雪先生大吐苦水:
“我不就是没提前跟他讲吗?信也第一时间寄过去了,他肯定早看完了!徐州又没出什么大事,还连着好几天都挂黄灯笼,连个音信也没有,这又是做什么,存心让我睡不着觉吗?”
“我很早就发现了,他这人问题很大,表面看着挺沉稳挺可靠的,实际上心思一点儿也不少……”
吴盐已经养成了左耳听右耳出的本领,闻言便只是一边泡茶,一边沉稳点头,嗯嗯应声。
郦黎抱怨完,心里舒服了不少。
他终于开始说正事了:“陈家那边怎么样了?”
为了让自己有点事情干别七想八想,这段时间,他都在这处别院和医馆两头来回跑。
短短几天,靠着精湛的医术,他便在城中这一带打响了名气。
这附近的百姓都知道,有个姓霍的年轻小郎中给人看病的本事强,既体贴病人,说话声音又好听。
但就连被他救治的病人,都不知道这位霍郎中到底长啥样。
因为出于掩人耳目的目的,郦黎每次出门都会戴口罩。
他还顺便把口罩的作用在医馆普及开了,现在只要街上百姓一看到戴口罩的,都会知道这是医馆出来的人。
吴盐回答道:“今日季指挥使回宫时,有受过陈家提携的大臣拦下他的马车,当面痛骂他是不是故意圈禁陛下,想要借此操控朝政。陛下不必担心,指挥使让我托话给您说,他已经处理好了。”
郦黎“嗯”了一声,说:“辛苦他了。”
他这一手打的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宫中那边,沈江假扮他卧病在床,寝殿除了他指定的御医和安竹季默外,不允许任何人出入,想要探望的大臣也全被禁军挡了回去。
在这种压抑紧绷的氛围下,陈家主家一夜之间被烧,包括陈家家主在内的十几人因为涉嫌谋逆罪被下狱,可以说成为了点燃火.药桶的最后一根引线。
季默的动作快到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因为郦黎很清楚,他们的时间不多,如果给世家留出太多周旋的余地,局面又会陷入僵持之中。
所以必须快刀斩乱麻,先把人抓了再说!
“陛下,有一点我很好奇,”吴盐问道,“您为何只是用搜查刺客的名义查抄陈家,将陈家家主等人下狱,而不是直接处死?需知夜长梦多,如果是主公,一定不会对这些人心慈手软。”
“朕没有对他们心软。”郦黎摇头,“朕只是不希望英侠来替我当这个罪人。”
最快也是最省事的办法,自然是让季默带着锦衣卫连夜灭族。
等第二天太阳升起,其他两大家族再如何惊怒,也无济于事了,因为人死不能复生。
但这也意味着,季默得替他背下这口黑锅。
换做任何一个朝代,任何一个皇帝,这种人都不可能善终。
郦黎不希望季默成为那样的人。
即使他可以保证在自己有生之年,绝不会做出对良臣鸟尽弓藏的事情。
“可如果不杀这些陈家人,傅家和范家便会对季指挥使施压,逼他放人,”吴盐一针见血地分析道,“为了对付他,世家又会拧成一股绳了。”
“谁说朕不杀他们的?”郦黎诧异道。
他的名单都快拉到下个月底了好吗!
吴盐一怔:“陛下刚刚不是说……?”
“朕只是不希望英侠当这个靶子,没说不能朕亲自来啊,”郦黎眯眼笑起来,眉眼弯弯,像是只刚偷吃完的狐狸,“朕是为什么受伤昏迷的?刺杀!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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