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乌斯的事情,解望这段时间对陆舫一直没什么好脸色,这甚至是自那天后他们的第一次交流。
可惜,陆舫依旧坚定自己的看法:“不行。若是事发前按照名单抓人,那必定会有大臣替他们喊冤,到最后大概率只是杀鸡儆猴,不了了之。只有他们的计划开始实行后,才能够真正一网打尽。”
李臻被他的想法惊得话都说不出来,原本苍白的脸色更是半点血色都无了。
“荒谬!”
解望喝道:“陆元善,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十几万大军就在城外虎视眈眈,城中若闹得人心惶惶,对咱们有什么好处?外敌当前,你要派锦衣卫抓人,也不该是这个时候!”
“来得及的,”陆舫喃喃道,尽管他的额头也渗出了冷汗,“陛下那边……已经成功一半了,接下来就是匈奴,如果陛下能够打赢,及时回援京城,那就算城中乱起来,他们也进不了城!”
“你疯了。”解望肯定地说道,“你难道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风险吗?只要有一处疏漏,大景就会在你手上万劫不复!”
李臻也劝道:“对啊陆尚书,还是稳妥些吧,名单都在咱们手上呢,先处理了樊王这事儿,事后再跟他们算账不就行了?”
陆舫冷声道:“守城的确是最稳妥的办法,我还能白得大功一件;可陛下回来后,内忧外患,明枪暗箭,樊王多年栽培的暗探死士不知何时就会卷土重来——什么秋后算账,真要涉及到了这些官员家属、身边亲侍,哪一次到最后不是不了了之?”
“搞不好到了最后,就算樊王没了,这帮人也会被策反,成为下一个樊王!”
“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那女人真带兵打进了皇宫,我也早就在宫门下埋好了工部新造的炸.药,能把千斤巨石炸得粉身碎骨。”
“——到了那时,我会拉着她和樊王一干将领一同下地狱,后续也不必给我收尸,直接通知穆将军让禁军逮捕贼军,全城戒严即可。你们还有什么问题?”
李臻无话可说。
解望的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良久,他闭了闭眼睛,哑声道:“陆元善,你真是个疯子。陛下明明是个仁义温良的君主,怎么手底下重用的人,你也好,季默沈江也好,甚至包括主公在内……一个个的,都是疯起来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狂徒?”
“多谢夸奖。”陆舫淡淡一笑,“不过你这个问题问的很好,我仔细想想,好像的确是这样。追溯原因的话……”
“——大概是因为,陛下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吧。”*
第117章
“再清点一下手术需要的器具,该有的一个都不能少,还有什么纱布、酒精之类的,都再多备一份,听到没?”
安竹连连点头,又忍不住道:“少爷,您今早已经清点过第五遍了,纱布酒精也都准备了至少三人份的。”
郦黎:“……那就再检查最后一遍!”
他的脸上并没有刚打完一场胜仗的喜悦。
因为郦黎知道,他即将迎来的,是一场他人生中最为重要的战役。
只能胜,不能败。
从确定手术具体时间的那一刻,他的心情就变得异常焦虑。
他甚至不能让自己有片刻停歇,只要一停下来,脑袋里就会胡思乱想,各种糟糕至极的念头拖拽着他,就连副官都看出了郦黎的脸色很差,还关切地问他要不要休息一段时间。
但郦黎怎么可能安心休息?
发展到最后,他紧张到连早饭都吃不下去,他看着碗里那些被水泡过的干粮,几乎有种想要干呕的冲动,肚子里就像是装满了一群横冲直撞的蝴蝶。
但郦黎还是逼着自己咽了下去。
进行一场大手术,对于主刀医生来说,绝对是心理和体力上的双重考验,因为条件简陋,也没有什么可靠的前期检查,即使手术顺利,郦黎预估也至少会花上从前两倍的时间。
他匆匆一抹嘴巴,放下空碗,起身去找霍琮。
霍琮正在换郦黎给他准备好的手术服,抬起的手腕上,一抹银辉一闪而过。
郦黎突然发觉了一件事:他是按照霍琮从前的身材做的衣服,现在看来,好像做大了些。
原本应该正合身的尺寸,挂在男人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他真的瘦了很多。
郦黎飞快地低了一下头,借此掩饰自己酸胀的眼眶。
等初步调整好心情后,他紧抿着唇上前一步,帮霍琮一颗一颗扣好扣子。
感受到他来的霍琮停下了动作。
他抬起手,精准地落在了郦黎的脸颊上,带着薄茧的指尖顺着眉骨直至下颌,因为失去了触觉,所以力道很重,不像是抚摸,倒像是想要透过皮肉,切身感受面前人的每一寸骨骼。
五感丧失后,经过一这段时间的适应,霍琮已经能做到基本的生活自理了。有时候,如果不是因为郦黎下意识开口说话没得到回应,他甚至都会以为霍琮还和原来一样,是个健健康康的正常人。
霍琮的手掌按在他的颈侧,问道:“还有多久开始?”
郦黎写道:‘半个时辰,他们还没吃完早饭。’
“他们”指的是郦黎为自己挑选的助手,这次来霍琮军中的人,除了他和安竹外,还有郦黎从太医院挑选的几位。
否则光靠他一个人的话,也没办法独自完成一台大手术。
“你吃过了吗?”霍琮问他。
郦黎敲了他一下,意思是自己吃过了。
霍琮又说:“你今天起的很早。”
‘你怎么知道的?’
郦黎的注意力被霍琮分散了,他有些疑惑,霍琮又没办法得知时间,自己也没告诉过他什么时候天亮,他是怎么猜到自己昨晚失眠了、还比平时早起了足足一个时辰?
“我也没睡着。”霍琮握住他的手,“昨晚和你道完晚安之后,我就一直在心里默数,一直数到第20084下,你就起床了。”
郦黎呆了一秒,随后脸蹭的一下就红了。
那岂不是说,昨天晚上自己悄悄对霍琮说的那些话……哦太好了,他现在是聋子听不见。
虽然有点儿地狱笑话,但郦黎是真的松了口气。
顺便在心里敲了两下功德木鱼。
“你的心跳变快了,”霍琮微微眯起双眼,空茫的眼睛准确地捕捉了郦黎所在的方向,看得郦黎不禁心虚起来,“为什么?你在紧张吗?”
‘当然紧张,今天不是要做手术吗?’
“那该紧张的是我。”
‘我觉得你不怎么紧张。’郦黎实话实说,‘我见过的病人,基本都会在手术前一晚失眠。’
“我也失眠了。”霍琮从容道,“不过确实,我不怎么紧张。我的第二次生命将交托到我所爱之人的手上,我有什么可紧张的?”
郦黎愤愤地在他掌心写道:‘可是我紧张!’
他还以为霍琮会安慰他呢,谁知道,这人居然说:“医生紧张点对病人是好事,反正你又不是麻醉师。”
郦黎:……???
人言否!
‘都要上手术台了,你就不能说点好听话吗?’
“好听话,”霍琮沉思起来,“你是说那种像电影里的,you jump I jump,还是什么生死相随之类的?真到了这个时候,反而感觉有点说不出口,太肉麻了。”
郦黎:“…………”
“不紧张了吧?”霍琮唇角微勾,摸了摸他的脑袋,“别把这台手术太当回事,郦大夫妙手回春,这样的小手术,连你的学生都不知道做过多少台了,更何况你本人这位学术泰斗亲自出马,哪有不成功的道理?”
郦黎沉默了一会儿,写道:‘其实在我们院,学术泰斗是用来阴阳人的。’
霍琮:“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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