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估计是贵妃吹的枕边风。”
“谁不知道这沈小世子和贵妃私交甚笃……”
朝臣大多愤愤不平, 却也只能私下议论, 不敢发声。经此一役,左右相的爪牙大多数都被赵宴丢去前线送死, 留下来的都经过他和贵妃的精心挑选, 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隔着厚重的礼服,赵宴冷笑着抚摸上自己藏匿起来的腹部。
这腐朽的朝廷, 是时候该更换一批新鲜血液了。
回到庆宫时,赵宴的肚子已经足足七个月大, 两个孩子将腹部的皮肤撑得无比单薄,青色的血管纵横交错, 更可怕的是高高鼓起的弧度,哪怕穿上再厚重的衣物都能看出些端倪。
赵宴对阳光更加抗拒, 整日整夜地不愿意出门,生怕别人看见自己这副怪物似的身体, 任凭南解乌怎么安抚怎么哄,都只是湿着眼睛在他怀里发抖。
如果南解乌不得不出门取药,他就把自己缩在床脚,盯着角落不出声,直到南解乌掀开层层叠叠的纱帘,重新将他抱进怀里,让药味混着异香一起包裹住不安的少帝。
行宫终归是不如皇宫,赵宴没有安全感。
南解乌回到未央宫的时候松了口气,哄着赵宴喝了药,果不其然,又吐了。
南解乌好说歹说,诱哄威逼,赵宴才重新喝了一碗,喝完便一声不吭钻进南解乌的怀里,泪水慢慢沾湿了贵妃的衣襟。
端着汤药的高越大气不敢出,南解乌挥了挥手:“下去吧。”
室内慢慢安静下来,熟悉的龙脑香燃烧着,带来一股让人安神的凉意。南解乌拍拍赵宴的后背,道:“又委屈了?”
“……”赵宴只默默揪着他的衣服,不愿意从他腿上离开,也不愿意说话。
“有这么苦吗?臣妾尝尝。”南解乌捏着赵宴的下巴凑了过去,赵宴抿了抿唇,头一次避开了他。
南解乌故意看不懂,又要去亲,赵宴坐在他腿上僵硬着躲了两下,终于是哑声开口了:“……脏。”
刚刚吐过,虽然漱了口,但还是脏的。
“不脏。”南解乌擦了擦他的眼角,很温柔地说,“陛下哪里都很好,刚刚喝药也很乖。”
别人眼里阴晴不定的暴君,在南解乌这里已经格外乖巧,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听话得让人心疼了。
“……”赵宴垂下眼帘,“你喜欢乖的吗?”
南解乌亲了亲他的眼睛。
“不,我只喜欢陛下。所以为了让我更喜欢陛下,离不开陛下,陛下最好乖一点,这样的话,我就有充分的理由待在陛下身边了。”
赵宴果然被绕了进去,执着地问:“如果我不乖呢?”
“那就把陛下关进笼子里。”南解乌笑了,手指轻轻拂过赵宴的耳朵,那一点触碰就像是电流般让赵宴不自禁地抖了抖,后背甚至感受到了一丝凉意,却马上贴得更紧了。
“我离不开陛下,陛下也离不开我。所以就算陛下不乖,我也不会抛弃陛下,我会把陛下关在笼子里,当作是我最喜欢的宠物,一起离开,在山林江湖间了却此生……”
南解乌说到一半,还以为自己会激起赵宴的不适,没想到这个人沉默地看着自己,脸和耳朵忽然就红了,皮肤饥渴症似的又要往自己怀里钻。
他身上就这么舒服吗?
“怎么不继续说了。”赵宴又戳了一下他的腰。
南解乌:“……”
拜托,这不是话本好吗。
完全不把他说的话当一回事啊。
南解乌没了继续坦白的兴致,只道:“好了,我开玩笑的。”
赵宴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哦了一声。
南解乌:“说起来,我儿时送给陛下的手串,陛下还有好好保存吗?”
赵宴睁大眼睛,猛地从他怀里抬起身体:“你记起来了?”
南解乌温柔地用手指帮他梳理长发,道:“那时候太小,我没多少记忆。只依稀记得有个小时候重要的玩伴。可惜陛下和他的差别太……我最开始确实没认出来。”
赵宴沉默了一会儿,南解乌抬起他的下巴,看见他的眼圈红了,还没问,这人忽然伸手把自己扑倒在床上。
“那你是更喜欢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
“有什么区别啊。”南解乌被他的幼稚逗笑了。
可赵宴很认真地让他给出一个答案,并把他的双手双脚死死压在身下,南解乌动弹不得,只好亲了他的脸一口,“哪个我都喜欢,但最喜欢听话的赵长珺。”
赵宴态度松动片刻,似乎在思索,南解乌抽出自己的手,捏了捏他的脸:“你是不是听话的那个,嗯?”
赵宴:“我当然听话。”
南解乌:“那陛下可要好好的长命百岁。”
“没有你的长命,我不要。”
“行行行。”南解乌又笑了,“那我也长命百岁。”
两人说了一会儿,赵宴就没了力气,在软塌上安静地靠着南解乌,陪他看着晦涩难懂的医书,上面的文字从未见过。赵宴枕着南解乌的双腿,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察觉到皇帝已经睡熟了,南解乌放下医书,低头用手指轻柔顺着赵宴的长发。赵宴睡在他身边的时候经常不设防,仰面沉睡的表情无知无觉,并没有平常的阴郁冷漠,只始终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疲惫感。
南解乌的目光缓缓落在赵宴的腹部。
这些天他尽心尽力照顾,反反复复查阅典籍更改药方,但赵宴的孕反仍然没有好转,询问了系统无数遍,系统也只说是体质问题。
这个人,似乎生来就同世界不和。
南解乌将他搂进怀里,替赵宴揉着肚子。送出去的香囊挂在赵宴腰间,睡梦中被他像抓救命稻草般紧紧抓在手中,南解乌看了半晌,无奈地摇摇头,去牵住赵宴的手。
“睡吧。”他轻声道,“做个好梦,赵长珺。”
*
皇儿出生的那一天,南解乌刚端了药要送给赵宴,远远地却听见几声压抑的呻吟,他的手微微一抖,药碗脱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张三和,张三和!”
南解乌快步走向内室,一边大声呼唤。瞬间,在外待命的心腹医师们有男有女,呼啦啦地赶了进来,只见纱帘大开,他们的陛下腹部高高耸起,手臂青筋绽出,被贵妃紧紧攥住,美如芍药的贵妃一转头,头上珠钗乱晃,厉声喊道:“还不快来!”
众人:“是、是!”
南解乌只对外喊了一声,接下来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赵宴身上了。赵宴无法自由动作,双腿借由锦缎分开,高高吊起,他喉中发出被压抑得近乎低吼的痛苦之声,脸色苍白,面额满是汗珠,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南解乌。
贵妃拿手帕去给他擦汗:“我在这儿呢。”
说出口时,却发现喉咙紧涩,嗓音低低地发不出女声来,惹得几位医师又是震惊地看了“她”好几眼。
早已经猜到秘密的张三和恨铁不成钢道:“愣着干什么!递工具啊!”
这群蠢货同僚,不知道秘密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吗!
好在此时的贵妃和皇帝都没有人关心这个,赵宴好几次痛得要晕过去,南解乌便凑上前去亲他的耳朵,又给他喝水,一边在赵宴耳朵边低低说着些什么,皇帝陛下偏头看着他,苍白的脸上居然浮现出红晕。
他想说什么,但说不出话来。贵妃心疼地帮他擦汗,道:“陛下辛苦了。”
……旁人视角看来,就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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