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不可一日无相,你怎么不去?”
“本官要守在天子身侧!”
眼见着两派官员又开始骂了起来,赵宴猛然喝道:“老东西闭嘴!”
朝堂总算安静了下来,老东西们怔怔地看着赵宴。赵宴看向最年轻的沈言深:“以你之见,何如?”
沈言深深深鞠了一礼,站起身来。
紧接着,他说了一个名载史册的方案。
由右相派做主帅,左相派做督军;至于大将蒙欢,只给他副帅的职位。
在说这个决策的时候,整个朝堂鸦雀无声,就连沈言深自己都出了一背的冷汗。
这个方案是南解乌同他商议过的,用两边之人,不能确保胜利,旨在权衡。
若是常人,断然不会信任一名胆敢干涉前朝的贵妃;可沈言深就是这样做了。因为南解乌同他的交谈过程中,不仅准确说出了塔郸的战略部署,如今前朝的党派局势,甚至还推断出了父亲前些日子与他深夜交谈的内容,并且非常惊悚地告诉他:蓄谋已久、换了名主的塔郸,将会如入无人之境,大破庆军;而你的老爸誉国公,也会在这一场战役中身亡。
南解乌深知沈言深和其他庆朝官员一样,有个极其致命的弱点:担忧父亲的安危。
他无法左右塔郸的局势,只能依靠这一点来对沈言深加以暗示。如果沈言深够聪明,他也许会看到其他人看不到的东西,如果沈言深悟不了……那他就等着以后失忆给仇敌怀崽的命运吧。
虽然在南解乌的谋划里,沈言深不是给赵宴怀,就是给蒙欢怀,也大差不差。谁让他这么受人喜爱,还会生孩子?
会生孩子的男人就应该多生几个,不要那么小气。
南解乌光.裸着双足,一腿搭在贵妃榻上,另一脚踩在白起毛茸茸的肚子上,漫不经心地给它踩肚子。手里捧着一本学龄前孩童专用的庆朝国史,说是要根据配图和插画学庆朝字,半天才懒怠地翻过一页,也不知道看进去没。
婢女和小侍们离得远远的,虽说白起在南解乌那里只是一只大型犬而已,但它对其他人可并不是如此,时不时露出点野兽的凶光。南解乌给它喂的都是最好的饲料,这畜牲如今长得颇大,竟是比那普通的豹子都要强壮两圈,平日里关在笼中,捕食些活鹿和活猪。
只在看见贵妃娘娘和皇帝陛下时,这只豹子才会露出温顺的一面,任由贵妃将脚踩在它身上,只用犬牙轻轻在他小腿上蹭蹭,全当臣服。
便有传言,说当今贵妃娘娘不仅对仁德宽厚,还有得天独厚的美貌,甚至连白豹都能驯服,简直是瑶女下凡,洛水女神。
传闻越传越离谱,所以就连塔郸那边都有所耳闻,声称要将南解乌抢过去当共妻——共妻那是什么东西?说好听了是舍己为人,说不好听了就是公用**,能说出这番话,简直就是把庆朝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可当事人不仅全然不慌,还有余力去学庆朝语,努力摆脱自己文盲的标签。
起码赵宴送的诏书要看的懂吧。
南解乌一边玩豹子,前去探听消息的小侍忽然从偏门走了进来,南解乌立刻甩开书本,在贵妃榻上坐直身板:“如何?”
“一切按照娘娘所言,陛下同意了沈大人的决策。”小侍低声道,“有几位言官闹得相当凶,陛下全部拖下去打了板子,不死也是残废了。”
南解乌靠在榻上,闻言勾出一个笑容:“就该如此,国家大事,不关心如何退敌,光想着如何捞油水。我看这群庆朝老匹夫,同南迦那群蠢货没什么两样,不过是穿着文明衣服的流氓,还想架空赵宴……哼。赵宴岂是那般好对付?”
虽说他也曾被蒙欢蒙蔽,但南解乌笃定赵宴会采用沈言深计谋的一点是:赵宴相信誉国公。
誉国公是为数不多和赵宴站在一起的人,天子式微,这种忠臣更是难得,赵宴虽好杀人,杀的却都是挡路的人,他并不是傻子。只要誉国公尚有一息,必定誓死保护赵宴。
更何况,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能让赵宴和沈言深培养感情。
南解乌的身体下意识踹了一脚,刚好踹到白起的肚皮上,白起抬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嘴里呜呜咽咽叫着。
“你在说什么?”南解乌低下身体凑近白起,动作迅疾地捏住它的豹吻:“你嘴里不干不净骂我是不是?”
白起:“呜呜……”
它说不出话,只能不断地甩着头和尾巴来表示自己的不满。南解乌甩开它,示意小侍给他丢了一块肉,白起蹦起,高高兴兴地啃了起来。
南解乌又靠回贵妃榻,看着它大口吃肉,道:“人和畜牲都一样,都是见了食物忘主人的东西。”
他又捡起来那本儿童读物,侧卧着重新翻阅,只是这次速度快了许多。
……
接下来半个月,传言中“神女下凡”的炎贵妃,忽然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主张在东京附近的山安坝重建前朝就有的行宫,并将东京大量物资移到那边去,说喜欢那边的景色,想要常住。
所有人都觉得这女人简直是脑子抽了,但随即的一个人改变了他们的想法。
昏庸的少帝同意了贵妃的提议。
于是天下人觉得皇帝的脑子可能也不太好使。
不仅如此,贵妃以避暑为名,主张在东京地下修建了防空通道,由誉国公牵头,组建了一支民军随时巡逻。
而这些预算不够,于是贵妃就把眼光放在了某些拥有大宅子大古玩的官员身上,以贵女进宫拜访贵妃为名,让他们狠狠上交了一笔费用。
而这些贵女进了宫,看见的便是纱帘后一位美人斜卧在榻上,脚边躺着一只狰狞的巨大猛兽,冲她们呲牙警告。
不仅如此,回去时,贵女们还被婢女小侍们拦住,说她们欠了贵妃的座位费、餐饮费、服务费、熏香费没交。一看费用单,五十两往上走,简直是抢钱!
回去一传十十传百,贵妃恃宠而骄的恶名声又更上一层楼,赵宴却也不说什么,每日照样来锦绣宫,同爱妃吃吃饭,晚上照常复健,不光是**,还有双腿,都进步飞快,是以看南解乌的眼神更加深沉热切了。
与之相反的是,南解乌却一改热情态度,对他冷淡许多;反而热衷于收钱建行宫、在宫外做生意。
大字不识一个,但他知道要钱,甚至还学会了看账本,后妃的支出他也全力削减,抠门抠到不让她们戴珠宝。
有怒气冲冲的嫔妃找他来算账,南解乌拿着账本,毛笔在上面勾勾画画,字丑得出奇,一身素地转过身来:“你看本宫戴了什么花,又镶了什么珠子?”
那无需任何珠宝装饰、赋予原始张力的美貌冲击让此嫔妃再也没有说过这种话,回去就把珍珠绢花都扔了,成天吃斋念佛,省了南解乌的肉食费。
一月后,塔郸来袭。
起初,庆朝谁也没人把这场战争放在眼里。只以为和普通的游牧民族一样。一群强盗,又有何本事?
只有读过原著的南解乌知道,塔郸的新首领巴图勒施,是个不世出的天才,能将庆朝那群安逸的守将打得落荒而逃。唯一可以战斗的蒙欢,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佞臣。
于是。
半月后,全军溃败、八位巡抚只剩三位的消息传来时,举朝震惊。
皇帝周身的气压过于低沉,满朝文武无一人敢出言。
只有沈言深站在原地,复杂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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