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您相信我……”胡巫还想辩解一句,结果当户轻轻一瞟,他就被人“请”了出去,离开前还不忘大喊:“这里是龙城,这里是……”
“贵人会议开没开始,所以别对胡巫用刑,免得之后不好收场。”军臣搓着满是细纹的额头,疲惫道:“把母阏氏请来,然后跟须卜氏的聊聊,说是这次出兵需要他们与左谷蠡王的部落聊聊。”
“聊什么?”罗姑比在惊呼声中掀帘而入,冲着军臣似笑非笑道:“又和你兄弟闹别扭了?”
他这副恶心人的长辈语气让军臣作呕,但又必须维持表面的和颜悦色:“我想你对伊稚斜的所作所为略有耳闻。”
军臣故意激怒他道:“不过我从大大身上学过如何教育一个不听话的弟弟,想必你也深有体会。”
“确实是……深有体会啊!”罗姑比的笑容没有任何改变,但却转着手上的戒指不紧不慢道:“确实是……很有体会呢!”
二人的眼神都冷得足以杀死对方,最后还是莽撞的于单打破僵局,冲着这副剑拔弩张的环境不知所措:“撑犁孤涂,可否借一步说话?”
军臣没有去看儿子,而是盯着罗姑比的眼睛挥挥手道:“右贤王是我的长辈,没什么好避开他的。”
如果不是现在的局势烂到于单都要为之踌躇一二,他肯定会拉个胡巫给军臣看看。
“……撑犁孤涂,儿子以为这事不好和右贤王商议。”于单硬着头皮说道:“而且儿子非常怀疑这事与右贤王也脱不了干系。”
“脱不了干系?”右贤王对于单的发难嗤之以鼻,甚至还反打一棒道:“我儿子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左贤王发难。”
罗姑比如父子间的一道竖线,连接着已摇摇欲坠的匈奴联盟:“撑犁孤涂,你这可不大厚道啊!”
匈奴丢了河套之地后,军臣对罗姑比的态度比心电路图还不稳定,但总归是达成对外的合作表象。
罗姑比在军臣的推心置腹下也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巨大诚意,不仅同意派遣更多的右部骑兵,甚至连自己都成军臣的“人质”,在这儿等着离开的次子过来“对账”。
也正因为这个缘故,军臣才说罗姑比是“自己人”。
备注,是暂时的自己人。
于单见状也只好道出让军臣原地爆炸的话:“军须靡不见了。”
“什么?”军臣扶着发昏的脑子,再次问道:“你说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
这次的声音拔高了两度,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谁不见了?”
“军须靡。是军须靡不见了。”于单知道这个问题有多严重,所以必须亲自来报:“我去现场看了下,应该是被人劫走的。”
“什么叫应该?”军臣打断了儿子的话,步步紧逼道:“别告诉我跟他同来的乌孙人全都死了,一个不留。”
于单这次没敢回话,而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差点引爆军臣的怒火。
从嫌疑来看,匈奴右部当然有杀军须靡的动机,可在这种腹背受敌的关键情况下,军臣是绝不能与罗姑比闹翻。甚至说得更严重点,他能失去猎骄靡的支持,也不能让罗姑比在明面上与他闹翻。
所以这事儿不管是不是罗姑比做的,他都得替对方收拾烂摊子。
只是……
“我们在军须靡那小子的帐篷里发了个鬼鬼祟祟的玩意,不知您是否愿意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第371章
于单带来的嫌疑犯长得就很典型,几乎是“贼眉数目”的最佳参照。
对方被拎鸡仔似地扔地上后也不敢作呼痛之声,只得摸着昂贵的地毯五体投体。
“把你看到的,听到的都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们。”于单在军臣的账里不好动鞭,所以由当户代劳。
两鞭下去,对方身上的打结破烂便毫无意义,露出和冻土一样粗粝斑驳的皮肤。
新加波与马来西亚的鞭刑能在三下打得罪犯昏死,而匈奴当户的两鞭下去,地上的人在两下闷哼后趴着说道:“我看到右部的人袭击了乌孙岑陬。”
“右部的谁袭击了乌孙的岑陬?”罗姑比在于单开口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军臣,然后又对趴着的奴隶一字一顿道:“右部的谁袭击了乌孙的岑陬。”
“告诉单于,是右部的谁!袭击了乌孙的岑陬。”这次的音量已经高到军臣都要出言制止。
罗姑比在塑料联盟的约束力下还是决定保留军臣的脆弱颜面。
瞧着已经张狂到要在他头上拉屎撒尿的强力叔叔,军臣只在两个呼吸下让于单赶紧了结这个不安分子。
以为大大会向罗姑比发难的于单一脸懵逼,刚想问问军臣是不是吃错药了,一旁的当户便看不下去地揪起奴隶,在其不断的求饶声中处决了对方。
“清理干净。”
军臣是对当户说话,可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好叔父。
“我当然会清理自己的作战现场。”罗姑比对军臣的态度感到满意,甚至有种凌驾于军臣之上的太上皇感。
这一刻的罗姑比在没有吸fen的情况下飘飘欲仙,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到底在追什么什么东西。
单于之位吗?
可现在的他看军臣就像曹操看着折腾的献帝,就差问句“单于何故造反”的黑色笑话。
“做长辈的还不需要小辈提醒。”罗姑比在离开前拍拍于单的肩膀,后者明明比身形缩水的罗姑比高出一截,但却显得矮人一头,看得军臣十分火大。
“一代不如一代啊!”
瞧着这做事犹豫,万事都得请教大大的愚昧子弟,罗姑比竟产生一种同病相怜之感。
一群在父辈的荣耀后嚣张跋扈的二世祖们如何支撑庞大的帝国?
冒顿和老上绝对是有“治国”的意识,但其他人嘛……
想起被军臣重用的中行说,罗姑比的眉头越州越深。
选个三面两刀的阉人当治世之能才……这样的匈奴还能好吗?
可是想想匈奴右部的情况,罗姑比又笑不出来了。
人才!
他上哪儿找人才?
大汉?
西域?
还是乌孙?
总不能让西域人当中介,替他去大月氏和大月氏后的安息找人?
“又不是从羊群里挑今晚下酒的小羊羔子……做事哪能这么做啊!”罗姑比在回帐的途中小声嘀咕着。
同样嘀咕的还有终于能问大大“为什么”的于单。在他看来,军须靡的失踪肯定会让猎骄靡对匈奴产生怨念之情,所以必须祸水东引到右部头上,以便军臣从东攻入大汉腹地时有猎狗看着蠢蠢欲动的毒蛇……
于单在来时就已想好要说些什么、骂些什么,以及如何打压年纪是他三倍的罗姑比……甚至在叔祖已经大摇大摆地离开后,他还在为自己的计划感到可惜。
“仅凭一个张口胡来的龙城奴隶就像拿下匈奴的贤王……”军臣已没骂人的力气,难得在那儿“心平气和”道:“你把那个奴隶带到贵人会议上有人认吗?“
然后不等于单露出尴尬的表情,他便替他回答道:“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就算你把右贤王的当户一并扔那儿也无人敢定他的罪。”
军臣盯着儿子的眼睛,不知该“庆幸”对方终于用脑子解决问题,还是该“哀叹”这个儿子到了成家的年纪也只会出此得拙计:“有没有目击者并不重要,甚至有没有发生这事儿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贵人会议里有多少人支持我们除掉那厮儿。”军臣走下铺满兽皮的王座,犹豫后还是拍拍于单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乔氏是个墙头草,须卜氏对我们的不满也非一日之事。剩下的兰氏和呼衍氏里,也只有呼衍氏愿意鼎力支持。”
军臣的语气微微一顿,很不情愿地提到他最不想提及的事“白羊娄烦一灭,右贤王便彻底没了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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