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里也有东瓯闽越与汉地相连的战略弊端。
“楼兰有多少人?多少筹码?敢跟朕提自治之事?”
说句难听的话,目前唯一有资格提自治的也就南越国,但在刘瑞的姑母拿下继承权后也会变成普通的藩国。
楼兰所能依仗的就只有将陇西郡与入口隔开的南羌百部。
匈奴一衰,骚动的不止政变频出的乌孙,还有觉得自己很行的北羌七族。
南羌仗着祁连山脉暂时没有后顾之忧,奈何有个搞事的邻居秉持着“没条件让敌人大乱也要创造条件”的缺德准则,不一会儿复刻了场经典之战——还记得秦国是怎样吞并巴国蜀国的?先人打样,后人乘凉。
“估计等您矜持完了,西域都尉也已抵达楼兰的门口。”
“而且还带着一群建城的工人。”
“建城?”楼兰王想放声大笑:“一群用木头造房的也懂得用石头造房?”
安归亚在原地欲言又止了会儿才小声回道:“人家只是不善于此,并不代表人家不能学着造城。”
末了,他还补充道:“除了西域,大汉还有连接身毒的蜀身毒道。”
“什么意思?”
“意思是就算西域没人教他如何建立抵御风沙的城镇,他也能靠蜀身毒道购入西部的建筑人才。”安归亚是去过莎车,见过已成安息半子的大月氏的,所以对那两地的建筑水平小有研究:“有价值的人才能故作矜持,没价值还摆架子的叫自寻死路。”
楼兰王的沉默震耳欲聋。
二人在那儿相顾无言至夕阳西下,金灿灿的礼物开始变得灰蒙蒙后才发出一道干涩之音:“汉皇……不会效匈奴之行,把楼兰……”
“放心,汉皇对女人没兴趣。”
楼兰王:“……”
不,你这一说他更担心了。搞得像是大汉的皇帝有啥不能见人的特殊爱好。
意识到嘴瓢引起对方误会的安归亚忙不迭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楼兰除了地理位子就没有让汉皇在意的地方。”
有那功夫担心刘瑞冲着一个县级小国敲骨吸髓,还不如先担心楼兰的底层黔首会不会往大汉狂奔——毕竟过了祁连山脉就是陇西郡,而陇西郡又挨着大汉的京畿之地,属于是很难陷落的安全地带。
对于经历过诸多困苦的楼兰人而言,没有什么比安全更值得为之付出。
“我劝您在这几日里好好想想要不要签这份协议。”安归亚也不把人逼得太紧,可时间不等人。刘瑞打通南羌的步伐从未停止,而蜀身毒道的商贸往来与安息、罗马的反应也加速了楼兰筹码的掉落。
第457章
醉醺醺的安德烈亚斯光脚走在坑坑洼洼的雅典贫民窟里。这座经历战争摧残的文明之地在罗马人的统治下早已没了往日的灵气。无论是文学上的纤细优美还是经济上的繁荣昌盛,都在此刻犹如脚下的残破石砖——不完美,但好歹能应付日常。
“我屈服在这样大的苦难之下,忍受起痛苦来,看起来可怜!我怜悯人类,自己却得不到怜悯;我在这里受罚,没有谁怜悯,这景象真是使宙斯丢脸啊!(古希腊悲剧作家埃斯库罗斯所著的《被缚的普罗米修斯》节选)。”安德烈亚斯在额前撞得红彤彤后仰天高歌,声音里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路过的贫民以为这是从斗鸡场或比雷埃弗斯港口(雅典著名的红灯区)赔得血本无归的倒霉鬼,纷纷转着机灵的眼珠上前问道:“阁下,您是要落脚之处吗?”
这是要黑吃黑的节奏。
安德烈亚斯只是醉了,不是傻了,昏了。
他生得副高高壮壮的摔跤手样,一看就是难惹的角色。
见此情形,黑吃黑的贫民不免脖子一缩,琢磨着要如何退身。
“我是在找落脚之地。”或许是酒劲上头,安德烈亚斯恶趣味地将对方脖子锢在怀里,毫不在意自己的衣服会被弄脏:“你家若在利卡比托斯山上,倒也可以替我找个干净房间(暗示对方自己喜欢男妓,而且想找被阉割的男妓)。”
安德烈亚斯特别咬重“干净”二字,吓得对方拼死挣脱锢紧他的手笔,连滚带爬地从安德烈亚斯的眼前离开。
“有贼心却没贼胆的小牛蹄子。”安德烈亚斯摇摇脑袋,做出一副灌酒的姿态继续向前,结果绕了两个弯便后脑一疼,瞳孔放大了三四秒便合上眼皮,整个人也软软倒下。
偷袭的人从阴暗处现出原形——标准的克里特长相,留着适合戴头盔的发型与较短的胡须,一看就是风吹日晒的雇佣兵。
“是他吗?”来者两人,年轻的有较为浓重的克里特口音。
年长的从身上摸出发黄的羊皮纸,确认打倒的醉鬼真是雅典有名的建筑师后招呼着将对方绑好:“确实是他。”
考虑到在古代干土木的大都有着运动员般的好身板,甚至一些比较出名的建筑师在接大活前就是靠着运动员的收入养活自己,所以在二人绑好安德烈亚斯的手脚后犹嫌不够地上了铁链。
别问一个雇佣兵为何会随身携带铁链,问就是习惯使然,不少主顾会拿奴隶抵押他们的佣金。
“尼西阿斯老板这次可大手笔啊!开口就是1800第纳尔银币(第纳尔是罗马帝国的银币称呼,后来的第纳尔金币得到贵霜出现后才有。只考虑含银量的话,第纳尔与德拉马克的兑率是1:1)。”
雅典的熟练工男奴也就1400第纳尔,相当于雇佣兵的两年半的收入(共和国时因为常年打仗所以奴隶很便宜)。
而安德烈亚斯一人就值他两干上三年有余。
天降黄金也不如此。
所以在拖行这个一百八十斤的壮汉时,二人已想好要用1800个第纳尔去干些啥。
“做的不错。”
熟悉的香氛屋里,尼西阿斯让秘书确认货物的身份,十分爽快地当场付账:“是要金币还是细盐。”
虽说他的家族势力仅在雅典,可做生意的哪有不在罗马的神殿里置有金库:“也可以去罗马付账。”
他打量着年老的那位,明明是以甲方的姿态收购货物,但却作出乙方的贴心:“我在罗马和雅典都有田宅,可以收你一成的手续费,就当是你送来好货的特殊服务。”
年长的雇佣兵点了点头,琢磨着从这笔捞个土地田宅便顺利退休。而年轻的则简单直了的多,带着900的第纳尔在雅典的酒馆尽情挥霍。
“这就凑齐六六之数了。”尼西阿斯在二人走后扭扭脖子,声音里尽是被人出难题的抱怨:“我可是为克利斯提尼和小阿西蒂尼大人的前程贴了不少金币,日后定要千百倍地赚回。”
他起身到安德烈亚斯的面前端详雅典最好的建筑家。经过这番天降之祸,醉醺醺的安德里亚斯真的成了名副其实的乞丐,扔进雅典的奴隶市场都难以看出文人的风流。
“真不像个亚历山大的学者。”尼西阿斯啧啧称奇道:“狄俄倪索斯的信徒忘了如何弹响动人的里拉,留给雅典的只有醉鬼和妓女。”
“仅此而已。”
………………
安德烈亚斯是被眩晕感和腥臭味折腾行的。宿醉的昏眩与后脑勺的疼痛让他在阵天旋地转里“哇!”地一声吐出恶水。
看管奴隶的船员见状,嫌弃地往他脚边甩了一鞭:“拿起舱里的麻布将你的秽物收拾干净。”
还未从眼花缭乱里回过神来的安德烈亚斯举起双手,沉甸甸的重量不仅让他变得更为清醒,同时也让要求他的船员在那儿轻啧一声。
因为是给东方皇帝的高价礼物,所以船员即便是想打死这个弄脏地板的奴隶也得忍下火气,着手收拾对方弄出的烂摊子。
“下不为例。”虽然怕高档货在船运的过程里磕着碰着,但船员还是找准时机地碾压了下安德烈亚斯的脚趾,让他疼得眼睛立刻完全清明。
作为一名高知分子,他不会像无知者般醒来就问自己在那儿,自己到底遭遇了什么。相反,他会观察周围的环境,结合对话判断自己的当下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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