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对骑兵。
两万人的于单弱强冲出去也未必不会杀出重围,只是那骑兵之后还有做成钉阵状的移动路障,以及缀有带毒铁刺的拦马杀器。
“执思力,你带八千人正面突围。”
“须卜仆固,你带两千人拦住追击的句注军。”
紧张后的于单反而冷静下来,快速安排突袭的队伍后决定走桑河道从马城、宁县的小路离开。
然而他的突袭计划在精心准备了三年之久的大汉军臣这儿,无疑是以卵击石的无用功——
“快点,快把这块小道炸掉。”
宁县旁的小山上,墨家的爆破……啊不!是大匠部队招呼着让子弟对准废弃小镇旁的两座小山。
只听四下轰隆声后,滚下的巨石将通向草原的小道堵住,惹得远在武州塞外的军臣抬头看了眼阴沉的天空:“要下雨了吗?”
泥泞的土地可不适合匈奴行军,于单那小子还在汉地磨蹭什么?怎么还不传个消息。
此时的军臣内心已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而这预感和他当年南下被困在北地的蜿蜒小道,折腾了近三月却一无所获的心情一模一样。
“备马,随我南下拿下马邑。”
军臣刚想挥下鞭子就被一旁的罗姑比即使握住。
右贤王如树枝般苍老粗壮的手臂被打出一道深深的血印,但他对此哼了一声便冷静劝道:“主力只剩两万余人,在于单回来前,我们不易轻举妄动。”
王庭的所有部落满打满算也只能凑十万精锐……可这十万精锐不仅是挛鞮氏的家底,更是匈奴所有从属部落的全部身价。
人家与你只是一个交保护费和收保护费的关系,怎么可能掏光家底地陪你去和大汉拼命?
冒顿当年也是借人厌狗嫌的东胡把兰氏、姑夕部等从属部的土地吞了来凝聚仇恨,对东胡发起致命一击。
老上打月氏更是前后做了三次动员,就这也没灭了月氏,而是把大月氏往西边驱逐,小月氏往南边压制。
罗姑比可没有失去重要的儿子,所以他非常清楚剩下三万人绝不能随军臣深入。一旦折损这五万精锐,莫说是军臣的威严,就连挛鞮氏的统治都要分崩离析。
“撤退。向后退三十里,然后派使者入汉。”罗姑比与军臣进行眼神交锋,叔侄二人谁也不让谁,就那么原地僵持了五息之久才发出声音:“你想救你儿子是你自己的事,但挛鞮氏的子弟与四贵种们没必要与王庭同进。”
军臣这才如梦初醒地看向周围的匈奴当户、都尉。他们都无一例外地回以沉默,然后用问责的眼神看着军臣,好像在问他究竟是怎么了?
匈奴的撑犁孤涂,冒顿的孙子,老上的儿子,到底是怎么变成这副德行。
这副碌碌无为,有可能把祖宗的基业彻底败光的无能德行。
来自下属的眼神让军臣的血液彻底凝固,同时也让他的脑子回归冷静,随即接受了罗姑比的建议:“撤退三十里,然后派……”
“派乔氏右骨都侯入汉。”
被CUE到的乔氏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可是在这气氛压抑的关键时刻,他也不好拒绝来自军臣的命令。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在汉地里生死未卜的可不只有军臣的儿子,还有各部的青壮年与压箱精锐。
不太妥帖地形容一下就是军臣带着匈奴的大小贵族们把四分之一的家底都压进一栋随时准备灰飞烟灭的烂尾楼里。
文字所展现的战况了了数千并不能将战争的残忍拖之一二,甚至在时间上都未能描绘战争的漫长、难熬、以及把正常人变成魔鬼,魔鬼篦成麻木碎渣的强烈影响。
刘瑞接到武州塞外有白羊部的身影消息时,宣室外还下着大雪,厚厚的把指头压成一道圆弧,不知是否揉以制型,但总归是沉甸甸的厚重的一片,给宫婢带来清扫的极大压力。
而等马邑传来剿灭匈奴主力,逼得军臣拍了乔氏部的右骨都侯入汉商讨和平之策时,压着宣室窗外枝头的积雪已淅淅沥沥地化成水洼,在不热的阳光下悄悄蒸发成无形的水汽。
刘瑞这时再看曾被压成U型的枝头,只见它已经恢复原本的柔韧坚挺,并且冒出点点绿色来昭示它的苦难并非没有益处。
“春天到了。”刘瑞的手指划过那只舒润树枝,冲着还有丝丝寒意的天空呼出一口长气:“春天……”
“终于到了。”
压在大汉臣民头上的北方巨石,终于在五王一后的四代努力下有了裂痕,朝着预想的四分五裂缓缓前进。
………………
长安令张汤持节迎王的消息打破了旧日的平静,令信都上下全都变成无头苍蝇。
广川王刘彭祖与当今陛下不和是众所周知的事。往年的赏赐里,就连被先帝不喜的长沙王刘发都比刘彭祖的赏赐更多,其使者在京畿的地位也优先于是宠妃之子的刘彭祖。
也正因为两个儿子都不争气,都是能让贾姬痛苦的魔王货色,所以在刘启去世的这几年里,即使刘瑞优待庶母,薄太后也下旨让藩王送孙辈入京给太妃尽孝,贾姬也肉眼可见地苍老了许多。同大她几岁的程姬,薄太后站在一起,竟显得像年长的那方。
“你又是何苦呢!”刘瑞前脚发了大火,让郎中宁成亲自审问广川王的中大夫,后脚就有收到消息的贾姬、贾太妃去甘泉宫找太后请罪。
太皇太后在先帝的操作下已不问世事,同今上的关系也保持着表面的和谐。如今能让刘瑞收回旨意的人一个在闽中郡,一个在长寿殿。贾太妃她自然是把忙着去组麻将局的薄太后缠得不可开交,逼得和刘瑞一样好脾气的温婉妇人都不得不对曾经的姐妹说了重话:“不是孤要挑你的刺,挑你儿子的刺。先帝的诸子闭眼一翻,还有比那广川王、中山王更没正行的存在吗?”
“中山王他好色到债主找上宗正评理也就罢了,总归是陛下与孤训斥两句。”
“可广川王是捅破天的无赖货色。”
“你若不忍掰正你那找死的儿子,就别怪他找死到陛下头上,最后落得个坐罪国除的下场。”薄太后与宗正是知道内情的,所以为她殚精竭虑的儿子感到不值。
寻常都是兄长为弟弟排忧解难,怎么到她苦命的儿子这儿,就是弟弟天天去给兄长收拾烂摊子。
第392章
贾姬也是做大母了,即使是在长寿殿里挨了来自太后的劈头痛骂,脸上也如打翻了的颜料桶,五颜六色的就没一点儿亮堂的感觉:“妾也明白彭祖这次所犯甚大,但,但……”
哀戚的贾姬捂着胸口,指尖缠着稀疏的灰发,将头上的华饰拽得向下歪了几度,勾在一片刺眼的灰里难免让人感到衰败:“为母者又岂能为此坐视不管。”
“他毕竟……”
“毕竟是妾的儿子啊!”
刘启一死,她们这群太妃若没唐山夫人(汉高祖姬妾,擅音律词汇,作《安世房中歌》)般的才华与灵气,便只能像这个时代里的传统女子般靠儿女为生。
同样是有“混世魔王”的先帝姬妾,程姬的儿子一个好色,一个阳痿,但还有对上阵杀敌念念不忘的江都刘非——这可是除薄太后的两个义子外唯二能让刘瑞给个好脸色的存在。
至于唐姬……
一想到曾百般讨好自己的存在如今也是自己羡慕的对象,贾姬便彻底绷不住地在那儿抹泪。
面对这副令人动容的可怜样,薄太后也没法在那儿指责太多,但又不想为此去惹发了大火的亲生儿子,所以在进退两难之际,她给贾姬指了一条不是出路的出路
也可称之为祸水东引:“皇帝是天下人的皇帝,宗室的族长。私刑也好,公示也罢,总归是要通知宗正,廷尉入场。”
薄太后说完这话就后悔了——明明是想撇了麻烦,可她干的是撇麻烦事吗?她是给自己、给皇帝找了天大的麻烦。
贾姬的眸子微微一亮,终于想起还有宗室可以依靠。
上一篇:[女穿男]西汉皇子升职记 上
下一篇:大王万万不可!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