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是说古率(汉代对圆周率的称呼)啊!”这次轮到义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九章算术》里的古率是三又一六二二。”
“三又一六二二?3.1622?”卡塔利亚突然抬头,把观察对方如何解题的义妁吓了一跳:“阿基米德测出的是3.14,埃及人测出的是3.1605,巴比伦则得出一个更小的值——3.125。”说着说着,卡塔利亚的脸上浮现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合着每个研究数学的国家所得出的π都不大一样啊!”
直觉告诉卡塔利亚这是个记录下来的有趣现象,不过当下忙于解题的卡塔利亚只是任由这一想法轻轻滑过,并未将其放到心上。
算出结果的卡塔利亚将笔纸交给义妁带入大汉的计量单位,最后呈给已经在那儿昏昏欲睡的主持。
“算出来了?”主持显得有些惊讶,因为没人看好她们打败擂主:“二位淑女的计算结果是二十三万里又四千五百里……还挺精确的。”
主持的声音到了后面带有明显的调侃,可台下的邹公却脸色一变:“……她算对了。”
而且比他们算的还要精确。
第498章
“这是行家。”台上的主持喋喋不休,台下的邹公眉头一皱。作为台下唯一算出正常值的人——倪宽擦掉桌上用于计算的茶水,对卡塔利亚的能力表示高度认可:“就是在太学府里,她也是计然家或墨家、阴阳家里的佼佼者。”
“可她是外族。”同桌的学者小声道:“而且还是外族女人。”
倪宽听得一头雾水:“这跟她的解题能力有啥关系?”
末了他还补充道:“现少府令是先齐君王后的侄孙女,汉军拿回河套地后的百日长城就是她的研究成果。”
倪宽盯着质疑的人,给来自成果者的致命一击:“少府令为九卿之一,国内想当少府令的不下千万,但为何是敫仲姬成了少府令?”
“因为她是墨者。”对方的声音略有迟疑:“而且还是齐墨之首,齐君王后的远房侄女……”
“齐国都没了,现在是大汉当道。”倪宽觉得对方的说法匪夷所思:“秦朝都没复活呢!还想复活齐国?怎么?齐君王后是能死而复生,过来给半截身子埋土里的少府令做主?”
“且不谈那泰山府君愿不愿放人,就说有齐君王后回来撑腰,高祖文帝是否也会视察民间?”
这两位把六国的遗民和宗室折腾得死去活来。
“倘若敫家真能成为少府令的后盾,皇陵那儿也不缺一个大家族的安置之地。”
你可以说皇帝选敫仲姬做少府令是提拔墨家,顺带安抚关东豪族。
但你要说敫仲姬靠家庭背景成功上位……
额……
皇帝不是大汉赘婿,即使是到高祖、高后时,能让宣室高看一眼的也不会是后代未列郎卫官的齐地敫家。
SO……
倪宽看对方的眼神带了丝鄙夷。
“这话只可私下说说。”倪宽劝道:“君子以行言,小人以舌言。”
对方的脸颊微微泛红,借着擦汗的便利转过紧张的面孔。
台上的主持看向出题的博士桌,只见邹公面容严肃地点了点头。
“……看来今日又有楠木承起椽端。”主持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短暂的惊讶后冲守擂失败的二人说道:“有缘相逢,来日光辉。”
这是请他们下去的节奏。
擂主也非小气之人,冲着主持、博士,以及对面的二女一礼,便从右侧下台离开。
“二位请上擂主位”主持让仆婢上来收拾残局,然后对着名册念道:“下一组的挑战者是……”
主持再次伸出脑袋,几乎把脸扑到已经加大加粗名册录上:“雅典的……安德烈亚斯和罗德岛的代达罗斯。”
台下先是沉默了秒,随即爆出秋蝉似的窃窃私语。
“这又是哪儿冒出的无名之辈?”
“听名字像外族之人。”
“不会和刚才的外族女人是同一伙吧!”
“难说。”
“没想到我来这儿的第一次学术比拼就碰上好友。”安德烈亚斯先是一愣,随即用希腊语向卡塔利亚放了狠话:“那就请你退位让贤吧!”
“话别说得这么满。”因为大汉以右为尊,所以博士都是坐在擂台右侧的导师位。
有义妁这个人脉不广,但好歹借昌平大长公主的势力认清太学博士的土著在旁,卡塔利亚对信乡居的规则理解肯定强过刚上台的理工二人组:“没准是考医学知识。或是聊些你们不懂的本土问题。”
安德烈亚斯:“……这不是欺外地人吗?”
卡塔利亚回以一个动人的微笑。
事情的走向到底没有出乎卡塔利亚的预料,不过却和大汉的博士偏心自己人没太大关联,而是轮到邹公左侧的医家博士为其出题。
因为不知上台的希腊人擅长什么,也不想给观众留下太学的博士欺负外地人的不好印象,所以排到自己出题的医家博士推了又推,口齿里的津液耗尽也没躲过这个难题,所以只能苦着在仆婢递上的麻纸写下预备的题目。
好好好,你们都这么坑我是吧!
医家的博士用足以在桌案留下深色印记的力道写完预备的题目,收笔时还不忘丢给同行一个“走着瞧”的可怕眼神。
主持接过墨迹未干的麻纸:“有一关中人于街上卖鹅,按80钱一只卖了半只,余下的切一半换来新鲜的柿子,剩下切一半并一颗柿子作此人的晚膳,余者作100钱一只的烤鹅与12钱一个的糖柿留着明天售卖。”
“已知关中的柿子一个六钱。问此家卖鹅卖柿可得几钱?”
“就这?”安德烈亚斯听完觉得不可思议:“这跟上题没法比啊!”
上题要是不套公式或稍稍纠结下,好歹要算衡间的微积分,但这题……
这题就是普通的小学题,未免是在小看人哪!
不仅是台上的安德烈亚斯,台下的人也提出质疑:“不公平啊!为了照顾外族,居然出这么简单的题。”
义妁听后也是一愣,但很快便注意到什么,在卡塔利亚的耳边说了几句。
卡塔利亚的眉头一皱,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用希腊语对安德烈亚斯说道:“赛里斯的柿子就是希腊的神果,众神之果。”
不过在北非一带,它的译名更有中国特色,叫福禄果。
“哈?”安德烈亚斯觉得这事儿没必要解释,毕竟一个名词不会耽误他的计算能力。
代达罗斯比安德烈亚斯年长几岁,总觉得这提醒里是话里有话,但却慢了求胜心切的安德烈亚斯一秒。
“你就不等给我看眼再上交答案?”代达罗斯气急败坏道:“没准里头藏有陷阱。”
“这么简单的题能有啥陷阱?你是不信我的能力。”安德烈亚斯吐槽老人就爱多想。
结果……
“挑战组的结果是八十九钱。”
“而擂主的结果是……”
主持的语气一顿,随即看向胸有成竹的义妁和卡塔利亚,再次问道:“您确定是这个结果?”
“确定。”义妁握紧卡塔利亚的手,冲着主持点了点头:“我的判断不会有错。”
主持见状也只好说道:“擂主的结果是……”
“四十钱。”
一语惊起千层浪。
台上台下都为此露出异样的神情。
第499章
“四十钱?确定是四十钱?”安德烈亚斯抓着桌案,伸头问了两三遍才看向对面的卡塔利亚:“没有放水?”
得亏这话是用只有四人懂的希腊语说出,否则不仅对面的卡塔利亚很不高兴,台下的观众以及台上的义妁都要面露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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