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赴阳:“……”
他想起自己在边境的一摊子事。
北疆都护府新建,伤残士兵的安置,死亡士兵的家属抚恤,吞并北疆后,和残余北疆人之间需要调节的矛盾……全部都落在了他和明亲王的肩上。
他简直比打仗的时候还要累,睁眼就是处理公务,没有两三年,根本处理不完。
他捏紧信封,狠狠骂了一句。
深呼吸好几次,他起身去找了徐劲。
没想到徐劲也正来找他,老头子脸上神色难看的很,浑身的戾气和压着要爆炸的情绪,令人退避三舍。
“徐侯?”
徐劲:“小夏,来,有事跟你说。”
“那我们想说的大概是同一件,”夏赴阳摇了摇手中信件,“奚子行让我们上折子,以边境所有士兵的名义,让小七的案子公堂明审。”
“折子上需要主将的印章,您是小七的外公,分量更重,此时说话非常合适。”
徐劲:“我来找你,是小七给我写了信,格外交代了,你的名字也要在上面,他需要你帮忙。”
夏赴阳嘴角下意识上扬,眼底微微亮起:“他真这么写了?”
“还能骗你?”徐劲直接把信给他看。
夏赴阳被奚子行破坏的心情霎时间好了不少,嘀咕了一句:“这才对啊,总整得我跟外人似的……”
徐劲:“你说啥。”
“没事没事。”
徐劲:“那就一起写吧。”
怪说乖孙不告诉他呢,原来实情是这样的,要是一早告诉他,他徐劲就算是死了,也得上京城把背后的奸人揪出来砍成一百零八段。
还好外孙有办法,没有真的被奸人害了去。
又过一日。
崇昭帝不约而同的收到来自边境和镇南关的奏折。
边境士兵群情激奋,主将全部在奏折上留下印章,请求七皇子案明审。
镇南关徐停凤以统帅之身上书朝廷,亦请求七皇子案明审。
早朝之时。
方太傅携门生以及不少在朝中说话有分量的臣子,请求七皇子案明审。
崇昭帝当众决定:“公府明堂,朕亲审此案!”
明日午时,大理寺审永王殿下一案。
天子临堂,天下昭告。
文武百官,黎民百姓,边境士兵,所有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了京城。
-
二皇子回到府邸。
他驻足在门前,负手望了望台阶上金光灿灿的‘二皇子府’,神情平淡。
片刻后,他才进了门。
邓先生急的不行,“二殿下,您想想主意啊,明天就上公堂了,您……”
二皇子:“汤一粟不能死。”
邓先生一顿:“可他跟您的关系?”
二皇子:“之前听父皇的口吻,我跟汤一粟的关系,大概是暴露了,既然已经攀扯上,不出点血,没法脱身干净。”
“那我再让陈俭……”
“陈俭不能用了。”
邓先生惊愕。
二皇子道:“之前让他杀了汤一粟,他至今没有成功,我就知道,他不能用了。”
“东厂中还有几个能用的小卒,找个最能信任的,在明天在汤一粟出狱去大理寺的路上,告诉他……”二皇子低语几句。
邓先生:“我知道了。”
他神色匆匆的离去。
二皇子则推开窗户,独自在窗边站了很久。
“算计,反算计。”
他望着院中。
今日雕梁画栋,明日存否。
-
第二日。
东厂。
牢内。
汤一粟躺在一张窄小的床上,浑身都被固定住,头顶有个滴漏,在朝他的额头滴水。
水滴并非匀速下落,匀速下落的水滴,可以让人有一段时间进行冥想,非匀速的水滴,可以让一般人的精神,在十个时辰内变得焦躁、抑郁、精神濒临崩溃。
滴水之刑,不见血,但杀人。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合眼了,眼中一片骇人的猩红,宛如血色氤氲其中。
温小春拽着他的领子,将他绑起来。
汤一粟一见他就下意识的打哆嗦,恐惧道:“我没有害人,我没有害永王殿下,我和二皇子没关系……”
温小春没有搭理他,提着他去了大理寺。
-
大理寺外,禁军林立。
天子高坐公堂。
曲渡边和四皇子坐在左边,二皇子、三皇子和五皇子坐在右边。
方鹤川、奚石秋和林宗平三位辅政大臣也位列两侧,除此之外,还有包括奚子行在内的六部给事中,都察院人员等。
堂中肃静非常。
外面的人压着汤一粟进来,跪在堂中。
汤一粟十分憔悴,跪地叩首:“罪臣,见过陛下。”
崇昭帝:“朕问你,在往边境送粮的时候,是否犯下错事。”
汤一粟往二皇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二皇子不着痕迹的端了下茶杯。
汤一粟道:“臣,没有。”
崇昭帝:“你与二皇子相识?”
汤一粟:“不认识。”
陈俭道:“若是不相识,二皇子怎会私下找到我,让我找机会杀了你呢。”
汤一粟脸色大变:“杀我?!”
陈俭:“我乃东厂副督,岂会骗你?”他拱手道,“启禀陛下,臣之所言,句句属实。”
“汤一粟,你还不速速招来!”
“殿下,你竟要杀我,”汤一粟似乎是绝望了,悲愤地往前爬了半步:“罪臣知错了,罪臣真的知错了!我、我和二皇子是有联系的,他让我做一件事……”
二皇子放下茶盏,厉声呵斥:“你说什么!”
崇昭帝:“老二。”
汤一粟:“就是运粮的时候,二皇子吩咐我,伪装制造五皇子贪污粮食的证据,”他痛苦的闭上眼,“但是除此之外,别无其他,请圣上明察!”
崇昭帝:“他说的是真的吗。”
二皇子紧紧捏着拳头,最后站起来,在堂前跪下。
他眼眶一瞬间红透,语气愧悔无比。
“儿臣和六弟在朝堂上素有矛盾,五弟又一直帮着六弟。我一时鬼迷心窍,想要出次损招陷害五弟,但是并没有真的实施,最后的时刻悬崖勒马。”
“即便如此,儿臣还是悔恨无比,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既然今日已经被世人知晓,儿臣愿领受责罚!”
陈俭果然在这时候蹦出来指认他了。
既然他和汤一粟的关系,已经暴露,那索性直接顺势亮出来。
汤一粟:“若非二殿下想杀我,我也不会说出来。但是,二殿下确实没有真的陷害五殿下。”
崇昭帝:“仅仅如此?”
曲渡边:“我这里确实有二哥和汤大人,关于算计五哥的证据。”他把暗网抄录的备份递了上去。
崇昭帝看完,给了五皇子。
五皇子微笑道:“二哥,好手段啊。”
二皇子:“是二哥对不起你。”
他叩首不起,“请父皇降罪。”
曲渡边拍了拍手。
乙十二从外面进来,端着个盘子,盘子上是一个小绿瓶,瓶中还有一点残余液体,“这是在汤一粟行囊中找到的,里面还有一朵北疆筋草花,只是已经枯萎了。”
小绿瓶是东厂暗阁专有,看起来是路边随手可买的普通瓶子,其实细微处有极小的记号,用来记录入阁时间和辨别真伪。
温小春辨认后,对着崇昭帝点点头:“真的,就是东厂暗阁少了的那瓶。”
崇昭帝:“老二,你知不知道,你身边的汤大人,在边境用粮食,来逼迫永王服毒的事?”
二皇子蓦地抬头,“什么?”
满堂惊愕。
毕竟现在众所周知的版本,是有人威胁崔融,用陛下的名义逼迫永王服毒,现在怎么又冒出来了粮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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