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桥下流水上面,在夜色里显得漆黑的薄冰,偶尔被光照耀,流水晃动,才显出银粼粼的一角。
人生是自己的,谁也不能真的替谁做决定。
“选择好一条路,清楚自己要付出的代价,坚定走下去就是了。”
大皇子看着自己幼弟的侧脸。
“那你现在选择的路,也清楚自己要付出的代价吗。”
曲渡边:“我?”
大皇子:“文馨说你争权不是为了皇位,是为了织仪。”
曲渡边竖了个大拇指:“大哥,娶到嫂子是你的福气。也不全是为了阿姐,我自己私心也有不少。”
大皇子深深望着他的眼睛:“但是一旦开始争,就没有后退的路了。”
“谁说没有?”曲渡边道,“只要想,只要敢,就一定有。大周律,《官》篇六章,第一百三十四条。”
大皇子静了会儿没接话,最后捏了他一块脆马蹄:“走了。”
曲渡边也回了府。
嘴中喃喃,“大哥啊大哥,我也就只能提醒到这儿了。如何选,还是看你自己啊。”
第145章
七皇子府。
曲渡边从晚宴回来。
府中来了个他没想到的人。
一身绯红色东厂枫兰服的温小春, 正站在庭院中。
温小春眼睛一弯:“殿下。”
曲渡边惊喜道:“小春?!”
他快跑两步一把将温小春抱住,“想死你啦,好久没见面了。”
温小春被撞的一个趔趄, 下意识护了他一下,掌心犹豫了几秒后,还是轻轻贴在了曲渡边的后背上, 拍了两下。
“殿下, 我也很想你。”
叶小远:“好啦, 外面不冷吗?进屋来说。”
小春也真是的, 非要在院子里等, 又不是外人。
曲渡边抓住他手腕:“走走, 进屋。”
温小春身上的冷意被屋内的暖浸散,被压着坐下,手里还被强制塞了杯热水。
他看着帮叶小远给他拿东西的自家殿下。
小时候那么小一团,已经长成了现在的模样。
没能见证他的成长,温小春心中不是没有遗憾, 但他选择走了另一条路, 就没办法和小远一样,一直在他身边陪伴。
他也想偶尔过来看看,但是时常执行任务, 身上总是添伤,不方便过来。
曲渡边道:“小春, 天这么晚了, 你是想我了, 还是来这里有事?”
“想您了, ”温小春回神,“但也有事。应该是殿下关注的, 刚才晚宴上陛下说的事情。”
舒家的事,是由东厂的人经办的,虽然主查人是陈俭,但温小春也有办法拿到第一手的情报。
曲渡边:“其实我也挺好奇,舒家是真的贪了吗。”
温小春沉吟:“人证、物证齐全,都是真的。但……舒侍郎应该确实不知道。”可查案看的不是应不应该,而是证据链。
曲渡边想起他剿匪前,五哥跟他说的话。
他说二哥要对大哥出手了,筹备了两年的局,是不是就是指的这个?
要真是耐心蛰伏了两年,今朝一击致命,那舒家翻案的可能性,恐怕低的几乎没有,除非有知道内情的人自爆。
“舒家如果定罪,是什么下场?”
温小春:“舒侍郎原本定的凌迟,后来改成了砍头。除此之外,全族黥刺流放岭北,女子在岭北为妓,男子为奴。舒文馨废大皇子妃之位,转为侧妃。”
曲渡边忍不住皱眉。
“殿下,我今日来,其实还想问您一件事。”
“什么?”
“晚宴之上,陛下对大皇子态度如何。”
曲渡边:“父皇给了大哥两次机会。”
圣旨压着不发,顶着这么大压力,把他们叫去吃晚饭,目的就是达成和解,对老登来说,估计是极限中的极限了吧。
或许是出于制衡,或许是对第一个孩子总有点不同的情感。
“问这个做什么。”
温小春坦言:“想跟陈俭争厂公之位,殿下的消息对我有用。”
“好小春,厉害啊,”曲渡边想了想,“陈俭是谁的人,能看出来吗?”
温小春:“这…他跟二皇子和六皇子似乎都有往来,交好的人太混杂,反而看不出来。此人本事和手腕都有,若非相貌丑陋些,厂公不喜欢,下任厂公他比我有胜算。”
曲渡边凑近,摸摸下巴:“咱家小春确实长得不赖。”他上辈子也是靠脸吃饭。
温小春:“……”
叶小远默默翻了个白眼,多大年纪了,东厂混了那么多年,连殿下一句夸奖都扛不住,耳朵红成这样子。
温小春轻咳两声:“不过殿下,我来还是想跟您说,大皇子的事别插手,陛下心里有成算。不然惹火烧身也未可知。”
曲渡边:“我知道。”
他心里纳闷,怎么一个两个都来跟他说别插手,跟嘱咐小孩子似的。
他像是那种很爱多管闲事的人吗?他心里有杆秤的好不好。
温小春这才告辞。
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身上穿着的还不是常服,应该还需要回东厂办差。
叶小远:“要是大皇子还有动作的话,得尽快了。”
曲渡边:“是啊。”
要是圣旨发出去,一切尘埃落定,再也没了转圜的余地。
-
第二日。
大皇子没来上朝。
舒家下狱,具体的惩处措施还没出来,但人全关起来了。
大皇子妃去了后宫,直奔二皇子母妃阮嫔,还有六皇子母妃兰嫔处。
待了一上午,才从后宫离开。
大皇子妃走后不久,阮嫔就将二皇子叫来了未央宫。
阮嫔的未央宫内,除了一些花花草草之外,还有一只猫一只狗。
宫殿里处处精致而不乏生机。
小猫从高处跳下来,越过石阶,尾巴一盘,坐在主殿门口喵了一声。
二皇子站在主殿外,并未直接进去。
过了会儿,里面侍女出来:“二殿下,娘娘唤您。”
二皇子这才进了主殿,小猫尖锐的喵了一声,快速跑了。
二皇子淡淡一瞥,收回视线。
殿内。
只有阮嫔一个人。
阮嫔坐在茶桌后,对面放了个蒲团。
她容色并不妍丽,眉眼间却有股温和如水的气质,宛若空谷幽兰。
二皇子的脸完全遗传了她没有攻击性的长相。
“坐下吧。”
二皇子坐在她对面,笑说:“母妃向来不常见我,今日唤我前来,还让我进了主殿,有事吩咐?”
阮嫔:“殿内只有你我。”
她这话一出,二皇子脸上还是挂着笑,只是神色稍微发生了一点变化,他身上披着的温和的外皮,缓缓剥落下来。
二皇子:“我这张笑脸,对着镜子练过千百遍。不过,母妃好像不太喜欢。”
阮嫔给自己倒了杯茶。
“舒家的事,是你做的吧。”
二皇子:“母妃说笑了。我对大哥一向兄友弟恭——这些,都是您和父皇教给我的,”他也给自己拿了个茶杯,“除了朝堂上的党争避免不了,温和、谦逊、仁爱,我觉得我哪一点都做到了。”
“舒家出事,朝廷上,六弟和兰嫔一派,以及我门下的人,对大哥围剿,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父皇都没太管,母妃你要管么。”
二皇子摇头笑笑。
“母妃,大皇子妃如何哭着求你,想让我放他们一马的。”
扯来扯去,就是没有正面回答阮嫔的话。
大皇子妃确实是来求了阮嫔。
只是她不清楚是谁在背后陷害的舒家,不仅找了阮嫔说情,还去找了兰嫔。
阮嫔紧紧盯着他:“若真是兄弟友善,你给舒家求情,舒家其余族人的下场会好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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