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渡边沉默了一下,毕竟什么时代都有癫人。
从大闹大膳房后,太医院的‘风寒药’就不给了,大概是幕后的人发现他躲了过去还活着,怕事情有暴露风险,才停止给药。
难不成是觉得他没死成实在可惜,开始采取暗杀模式?
上次还是暗戳戳的陷害,这次就直接亮剑了,中间的跨度是不是有点大?
不应该啊。
冷静。
冷静。
曲渡边攥着拳头的手慢慢松开。
如果他真的被暗杀,在居安殿地位提高这个节骨眼上平白死了个皇子,便宜爹面子上绝对过不去,彻查之下,幕后之人吃力不讨好,完全没必要对他这个孩子出动刺客。
精神极度紧张下,他听见了一点细微的、似乎是折叠的纸张被打开的声音。
曲渡边:“?”
纸张,里面包的是毒药?
思及此,他略微放了心,有模拟器在,毒药对他几乎没作用,只会被内化成疾病类型,然后收录。
乙十二给温小春和叶小远吹了点迷粉,站在床边画画。
乙字卫长把他丢出来前让他记录小殿下的起居,他第一次出外勤,不知道要细致到什么程度,所以干脆把小殿下周围的生活环境全都画下来。
他画的无声,但很快,寥寥几笔,生动形象。
画完外面,他终于足尖一点,落在床前,抬手掀起来新换的轻薄帘幔。
里面小孩睡的浑身是汗,似乎是感觉到他身上带着的那点凉气,小眉头轻轻一皱,猛地翻了个身,屁股一撅,背对着他。
这一动,大半个被子落了下来。
小孩身上穿着水洗发旧的肚兜,他太瘦了,肚兜的小绳在后腰垂了挺长一截。似乎是因为冷,还打了个哆嗦。
靠,被子掉了,他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曲渡边呼吸已经屏到了极限,才勉强保持成呼吸平稳的样子,没有被发现。
下一秒,掉下去的被子被重新盖在了身上,来人给他拉好,还十分严谨地掖好被角。
曲渡边:……?
那人给他盖好被子后没走。他又听见一些窸窸窣窣的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然后‘刺客’才轻手轻脚地把帘幔放下来,变回原来的样子。
曲渡边又翻了个身。
乙十二一顿,重新看了眼,见被子没掉,才把帘幔合上。
曲渡边无声睁开眼,在帘幔合上的那一刻,清晰地看见了‘刺客’黑色收紧的袖口上,绣着一朵淡青色的寒兰。
寒兰,是大周国花。
四季常开,生命力顽强,平日都是淡雅的青色,在最冷的数九寒冬,会变成赤红的血兰。
兰花品种很多,大周人喜爱兰花,连叶伴伴衣服上也有兰花样式。
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在衣衫上绣寒兰。
叶伴伴曾经告诉过他,只有得到皇帝的准许,才能在衣服上绣寒兰,否则即便是亲王宗室也不行。
他身上穿的这件孩童肚兜上就有寒兰的样式,是用当年皇帝特赏给云妃的料子制成的,后宫妃嫔,只有云妃有此殊荣。
乙十二是便宜爹的人?能在衣服上绣国花,说不准还有编制在身。
曲渡边陷入思索。
从这人的举动来看,应该对他没有恶意。
乙十二,名字听着也奇奇怪怪,根据他多年看电视剧的经验来看,难不成这是传说中连名字都是排行数字的冷酷无情没有自我的暗卫?
好俗套的设定。
不过他到底来干什么呢?曲渡边忍不住开始阴谋论。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越来越精神。
另一边,外面榆钱树枯枝上。
乙十二把刚刚画好的光屁股红肚兜小孩那张纸,面无表情揣进怀里。
寒风一吹,他也越来越精神。
记录就算了,还要给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小孩盖被子。
这加班,什么时候能到头。
-
直到后半夜,曲渡边才抵抗不住身体的疲倦,昏昏沉沉睡着觉。
他睡得很不踏实,还做了个噩梦,梦里他睡过了头,醒来发现剩余寿命值只剩下了十秒钟,他在争分夺秒打太极的过程中,身体物理版地碎了一地,叶伴伴和小春边哭边把碎掉的他捡起来煮粥……
一觉醒来,他躺在床上,脑袋有点痛,睁着眼睛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满室寂静。
外面天光穿透进来,隐约可以听见鸟鸣声。
曲渡边眨眨眼,伸了个懒腰,在被子里扒拉出来暖暖的小衣服,自己穿上。
“你能不能检测出来乙十二在不在附近?”
曲渡边在脑中问了句,问完还打了个哈欠。
“想清楚再回答,在那个不知道是谁的人的乙十二的监视下我怎么安心学习?如果他不怀好心,发现我去学堂后把这事儿捅了出去,我肯定就去不了学堂了,去不了学堂就不会写字,不会写字就没办法写体悟,那……”
“其实做个文盲也行,你让我用现代汉字写嘛。哦,或者你再等几年,等我被便宜爹想起来了送去学堂,或者我被人害死了你正好换个识字的、年纪正好的宿主绑定。”
模拟器:[……]
模拟器:[宿主诉求合理,模拟器将为宿主提供乙十二实时距离。]
曲渡边心情舒爽。
“他现在在哪。”
模拟器:[距离宿主10米。]
曲渡边:“你能不能跟某缺德地图一样,给我标个位置出来?”
模拟器没反应了。曲渡边撇撇嘴,行吧,试探底线也得有个度,今天的结果算是意外之喜,看来他这个宿主对模拟器来说,应该比他想的要重要一些。
十米……
应该是在殿外了。
他心里猜测是便宜爹经过梦境和大膳房事件后,对他这个小儿子终于多了几分关注,才偷摸派人来看他。
不过猜测是猜测,并不能完全确定。
等小春明日把东苑那边的路线摸的差不多,他就可以偷偷去学堂了,正巧,可以用这个事情试探一下。
想好怎么做之后,曲渡边就把乙十二抛在脑后,在他的观察下,该打太极打太极,该吃饭吃饭。
-
到晚上的时候。
乙十二拿着画好了的那几张纸,回了紫宸殿。
他呈上了五张画稿,平板的声音将自己在居安殿里看见的情况,分毫不差地描述出来,比余公公还仔细。
崇昭帝翻了翻手里的画。
第一张是居安殿寝宫内的模样,应该是晚上,两个太监睡在主子床下,他冷哼一声,“这两个奴才也真是没规矩。”
乙十二道:“其他殿似乎没有床,殿下的殿中暖和,属下猜测是殿下怕自己睡,或者是为了节省炭火。”
崇昭帝扬声喊道:“余德才!!”
余公公隔着屏风,“陛下。”暗卫是不能轻易被除了皇帝外的其他人看见的,他只能隔着屏风站在这里。
崇昭帝:“上次不是刚补充了,难道居安殿现在还少炭火?”
余公公恭敬道:“定然是不少的,大概是曾经缺,节省惯了。”
崇昭帝静了会儿:“你继续说。”
乙字影卫的武功并不强,但无一例外记忆力都极好,乙十二甚至可以复刻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在居安殿听见的每一句话,也可以用精炼的语言概括事情大致的起因结果。
怎么说,根据具体情况来定。
现在这种情况自然是越仔细越好。
他边说,崇昭帝边往后翻了一页,这张上面画的是个翻身睡觉的娃娃,没有画正脸——这便是他快三年都没见过的孩子。
那孩子露着肚兜,因为是炭笔速画,看不出肚兜的颜色,但崇昭帝顿了一下,目光停留在肚兜边角处一个熟悉的图案上。
那图案是朵寒兰。
崇昭帝还记得,当初云妃有孕的时候,他欢喜地吩咐绣娘秀了那匹绣着盛开寒兰的红段子,满宫的皇子公主,只有云妃的孩子有此殊荣。
他跟云妃曾经是多么期待孩子降生。
他想过用这匹缎子给小孩做虎头帽做玩具做小衣服,是男孩是女孩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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