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医战战兢兢地站起身。
“你也算尽心尽责,功过相抵,不赏不罚, 下去吧。”
张太医松了口气:“谢太后!微臣告退。”
宫女端着碗, 犹豫着问:“那太后,这碗汤药......”
“倒掉吧。”太后双目微阖, “人血做药引,纯属无稽之谈,张太医也是老糊涂了。”
“是,奴婢这就去换一碗。”
祝时宴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安静的当一个透明人。
宫女去处理汤药,太后看了他一眼, 突然问:“宴儿对此事有何看法?”
祝时宴退后两步跪下:“微臣愚钝, 不知宫中还有一位六殿下, 还请太后恕罪。”
太后抬手:“你年纪尚小, 不知道也正常,你且说说, 对此事有何看法。”
祝时宴斟酌着开口, “六殿下为了能让太后娘娘安康,不惜割肉放血, 纵使略显荒唐, 但可见其一片赤子之心。”
“哀家知道。”
太后似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中, “当年他出生的时候, 哀家也甚是欢喜,可惜的是国师他......”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道:“算起来,哀家也只见过他两面罢了, 出生时看了一眼,三年前远远地瞧见一眼,眉眼跟静妃一模一样。”
宫女把新盛来的汤药端来,祝时宴伺候太后喝下,而后道:“微臣斗胆,敢问六殿下年岁几何?”
“算算日子,应是八岁了......”太后突然怔愣了一下,随后长叹一声:“已经过去八年了......这些年苦了他了。”
祝时宴低眸不语。
太后喝完药便睡下了,祝时宴悄声退下。
出了康宁宫后他一直紧绷的神经才微微放松,“小林子,回去吧。”
小林子连忙跟上:“是,公子。”
从康宁宫回到西南的偏殿要经过御花园,祝时宴在那里驻足停留了一会儿,正准备离开时,一个大约10岁的小孩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嘴里嚷嚷着:“我要那个,就要那个!”
他的后面还跟着一个气喘吁吁的婢女,“世子殿下,您慢点,小心摔着。”
在看到祝时宴后她慌忙行礼,“奴婢见过祝公子。”
祝时宴点了下头:“起来吧。”
世子还在跑,眼看着要跌倒,祝时宴扶了他一下,然后半蹲在他面前,与他平视:“殿下想要什么,我帮你拿好不好?”
元麒害羞地指了一下不远处的一株并蒂花:“麒儿想要那个。”
御花园里的花是不能随便摘的,婢女脸色大变,匆匆道:“公子勿怪,奴婢这就把世子殿下带走。”
“等等。”
祝时宴拦住她,扭头对小林子嘱咐了一句,小林子点点头,转身跑了。
而他依旧半蹲在元麒面前,温声道:“殿下稍等一会儿好不好?”
元麒乖乖地点了点头:“好,麒儿等一会儿。”
小林子动作很快,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跑了回来,“公子,给。”
祝时宴用他拿来的纸笔画了一朵艳丽的双生并蒂花,画的时候元麒一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等他画完后,元麒哇了一声,双眼亮晶晶的,“好漂亮的花花!”
祝时宴的眸中漾开了浅浅的笑意,他将这幅画送给他,问:“殿下,你待会儿要去干什么?”
元麒歪头想了一会儿,一脸骄傲的说:“麒儿要去看祖母。”
“那等见到祖母,殿下把这幅画给她看,然后告诉她,麒儿想要这朵花,祖母就会把这朵花送给殿下了。”
元麒高兴的问:“真的吗?祖母真的会送给麒儿吗?”
祝时宴摸了摸他的头,“会的,太后这么喜欢殿下,一定会的。”
元麒嘿嘿笑了两下,捧着这幅画像是捧着什么宝物,“哥哥你真好,会画好看的花花给麒儿,还会摸麒儿的头。除了爹爹,还没人摸麒儿的头呢。”
祝时宴心中一软,顺手牵住他的手腕:“那我带你去找爹爹好不好?”
“好啊好啊,要爹爹,要爹爹。”
元麒欢欣鼓舞,往前走了两步却没走动,他疑惑地扭头看向祝时宴:“哥哥,你怎么不动了呀?麒儿要去找爹爹。”
祝时宴回神,手指蜷缩了一下,嘴角勉强露出一抹笑:“好,我们去找爹爹。”
他表面镇定,实则心里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自小学医,刚刚一搭上世子的手腕便发现他脉象薄弱,血液中似隐隐有中毒的迹象。
这毒粗略估计已下了十年之久,而世子今年年仅十岁。
也就是说对方从世子一出生开始便在给他下慢性毒药,一直下到现在。
——世子的呆傻非天生,而是人为。
究竟是谁,竟费尽心思对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下如此阴狠的毒药?
祝时宴抬起头,暖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他却觉得遍体生寒。
.
太后在一周后慢慢恢复了正常。
期间褚遥来找祝时宴吃饭,吃完后两人下棋,祝时宴问:“师父,宫中还有一位六殿下,您知道吗?”
褚遥动作一顿,“你怎么知道的?”
“前几日,徒儿去给太后请安,张太医呈上来的汤药里放了一味药引,此药引是六殿下的鲜血。”
褚遥的手停在半空,许久才落下,“是吗?他倒是有心。”
祝时宴执起一枚黑子,眼眸微垂:“嗯,徒儿听到的时候也很是惊讶,如此孝心,在诸位皇子中也实属难得。”
“慎言。”褚遥沉声道:“勿要议论皇子之事。”
“是,徒儿谨记。”
这时,元帝身边刘公公匆匆而来,尖着嗓子道:“国师大人,陛下请您过去一趟。”
褚遥站起身,“请公公带路。”
刘公公弯腰行礼:“陛下还说,若是祝小公子也在的话,请祝小公子一同前来。”
龙和殿。
太后正在与元帝互相对峙。
她的表情不是很好,元帝则一脸无奈,“母后,时隔八年,您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来了?”
太后冷哼一声:“哀家的亲孙子、真正的皇室血脉怎可一直被幽禁冷宫?今日无论如何哀家也要把他放出来。”
元帝一噎,看到褚遥过来,他立即道:“母后,此事还得与国师商议才行。”
褚遥进来后先是跪下行了一个大礼:“臣参见陛下、太后。”
祝时宴在他身后也跟着跪下。
元帝连忙去扶:“朕说过,允国师一脉可进殿不跪,国师不必行此大礼。”
褚遥站起身,目光下移,“陛下,礼法不可废。”
元帝拍了一下他的肩,在主位上坐下:“今日叫你前来,是有件事要与你商讨。”
“陛下请讲。”
“太后舐犊情深,想要将六皇子放出来,国师你怎么看?”
褚遥弯腰抱拳:“此举不可,还请太后三思。”
“有何不可?”太后冷着脸道:“哀家一向敬重国师,也认可国师为我安国做出的贡献,但六皇子乃是龙子,是陛下的骨肉至亲,一直幽禁在冷宫像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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