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才不管什么尊上的命令,它只知道,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比阿宴更重要。
白泽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当年你以身殉魔后,尊上寻遍六界都找不到你的踪迹,他接受不了你已经陨落的事实,于是开始疯狂地想要复活你。”
祝时宴神情一顿,“复活我?”
复活......一个神?
“嗯。”白泽点了下头:“他搜罗了无数上品神器和丹药,尝试了各种秘法和符咒,其中有一些对他的身体伤害极大,可他全都不管不顾。”
“但可惜的是,这些方法全都以失败告终,就在他近乎绝望的时候,封神鼎出现了。”
“这个古老的上品神器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甚至可以复活一个神明,但是启动它的条件非常苛刻。”白泽停顿了一会儿,声音低了几分:“第一,使用者必须拥有神格且自愿献祭。”
祝时宴的心微微一颤,喉咙有些发紧。
“第二,封神鼎内有万千小世界,使用者需以身入局,历经磨难,不断轮回,用大量的神力和灵魂喂养它,直到它可以重新焕发生机。”白泽的声音越来越低,“尊上迫切地想要复活你,所以他用了最极端的方法去操控这些世界。”
“他借用我们的力量构建世界,然后镜像翻转,以分身入局,亲手写下自己每一世的命运。”
祝时宴的眼神出现了一丝迷茫,“镜像翻转?”
“是。”白泽轻叹一声:“我们本是神兽,代表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如小腓,见之忘忧,可以带来快乐,如我自己,代表祥瑞和安宁,如大黄,代表长寿和健康...可镜像翻转之后,尊上在这些世界就会处于我们的对立面,他会遭受数不尽的折磨和苦难,一生困苦烦忧,众叛亲离。”
“而且因为世界是我们构建的,里面的人多少会受我们的影响,所以那些人从一开始就会对尊上抱有恶意,若不是阿宴你意外闯了进来,改写了他的结局,尊上的每一世都会过得无比凄惨。里面虽然只是他的一缕分身,但封神鼎必须以身入局,这些经历和感受会如同烙印一般永远刻在他的识海深处。”
祝时宴呼吸一滞,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闭了闭眼,声音微哑:“然后呢?”
“第二个世界失败后,我们察觉到有未知的变故,但尊上似乎能感受到你的存在,所以任由你继续阻拦,到第四个世界时,尊上几乎已经肯定你还活着。所以他决定,最后一个世界由他亲手掌控。”
白泽的眼中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万幸,你真的还活着。”
他其实一直很反对尊上用这个方法复活祂,即便封神鼎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即便献祭神格可以复刻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神明,那个人就真的是阿宴吗?
一个如傀儡般的阿宴真的是他们想要的吗?
可他阻止不了,尊上在漫长的痛苦和失望中已经疯魔了——不,或许在得知阿宴陨落的时候他就已经疯了,所以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会像拿到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抓住不放。
白泽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虽然封神鼎没有成功启动,但尊上的神识依旧损耗严重,我们也只能试着给他输送灵力,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祝时宴听完后久久没有说话,他伸手碰了碰容清的脸,目光出神地望着他。
腓腓感知到他情绪上的低落,走过来小心翼翼地蹭了蹭他的腿,“咕叽咕叽。”
祝时宴拍了拍他的脑袋,声音很低的说:“你们先出去吧,我想跟你们尊上单独待会儿。”
乘黄道:“我们可以继续——”
白泽捂住他的嘴,温声应下:“好,我们这就走。”
他对其他几个神兽使了个眼色,腓腓舔了下祝时宴的手心,依依不舍地走了。
大殿内只剩下他和容清两人,祝时宴强撑的背轰然倒塌,眼中不可抑制地露出了一丝痛苦和难过,他颓然地低下头,一向清冷淡漠的双眸慢慢染上了血色。
他看着躺在床上的容清,声音微微颤抖:“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年他与天道对话,得知混沌天魔即将现世,这个魔物不死不灭,只有用神格与之同归于尽才能避免一场灭世灾祸的发生。
这个世上达到神级的人和兽很多,但真正拥有神格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人类世界的神明,一个是容清,灵兽世界至高无上的王。所以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几乎没有犹豫的便决定牺牲自己,为此他还专门支开了容清,独自去赴死。
他身为世上唯一的神明,本就该庇佑天下苍生,他陨落的坦然,也并不后悔,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选择用神格与混沌天魔同归于尽拯救苍生,容清却选择用他的神格换他复活。
若不是他尚存一丝气息,这个傻子还不知道会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
祝时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毫不犹豫地进入他的识海深处——那里早已满目疮痍。
祝时宴心一痛,闭上眼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凝聚灵力修复他的识海。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祝时宴不知道自己在他的识海深处待了多久,只知道当他耗尽最后一丝灵力的时候,那处破败不堪的地方已变得鸟语花香,充满生机。
他松了口气,从他的识海中退出来,疲惫感层层涌上他的脑海,他动作自然地躺在容清身边,握住他的手陷入了沉睡。
再次醒来时他对上了一双温柔的双眸。
容清眼也不眨地看着他,俯身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声音中含着浓浓的爱意和思念:“阿宴,我想你了。”
想了太久太久,想了上千年。
祝时宴没有丝毫反应。
他似是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
容清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忐忑不安,他小心翼翼地问:“阿宴,你不喜欢我这样对你吗?”
——你不喜欢我吗?
在等待祝时宴回答的那几秒,容清将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全都想了一遍。
若是阿宴忘了他怎么办?
若是阿宴没有小世界中的记忆怎么办?
若是阿宴拥有完整的记忆但不愿在现实中承认怎么办?
若是阿宴...讨厌他了怎么办?
但最终所有问题的答案都指向了一个方向——他无法放手,也不可能放手。
过往的数千年就是因为他过于束手束脚、瞻前顾后,生怕告白之后那个清冷淡漠的人会跟自己老死不相往来,所以他将自己的心意藏了数千年,一直以挚友的身份陪伴在他身边。
但他发现他错了。
他以为他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在一起,在漫长的岁月中他总会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跟他表露心意,然而还未他等到这样的机会,那个人就陨落了。
毫无预兆的,像一场永不醒来的噩梦。
容清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那一刻的痛苦,他踏平六界疯了一样的找他,日夜不休地尝试各种方法试图复活他。他不在乎天下苍生,也不在乎他自己——他只要他活着。
在等待他醒来的日子里,无止境的绝望和痛苦几乎要将他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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