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一如既往的在接受信息量大的句子时反应迟钝。
直到许久,才心头咯噔一下,手里的茶杯直接松脱掉在地上。
第036章 求您
自从沦落为奴,安德烈就再也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真的还能见到那个人类。
当他被阿德林顿带到整个城市内最大的外交会客政务所时,看着这个只在有高级军政虫莅临时才开放的地方此时亮着灯,无数的虫在里面忙来忙去准备晚膳,有种不真实感。
这种不真实感在被侍虫引领进去,站在正厅中看到那个穿着华贵深灰色制服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用小勺搅拌着一些饮品,抬眸看见他时露出温和笑意的那张脸……彻底失去了反应。
和他一模一样……
不,他本就是模仿着他的样子,当然一模一样。
但重要的是,一进门,安德烈就闻到了这里散发着的一种气味。
是他曾经在那个少年同在一个小被窝里睡觉时闻过的气味,无法具体形容出来到底是什么味道,像是站在广袤的田野中,在阳光的照耀下,闻着大自然的清新与芬芳,像是没有任何气味的山间水流,但闻过去,对于虫族来说就是一种平淡的甘甜清澈,仿佛被自然拥入了怀抱。
这才是……那个人,他长大了,不再是顽皮的少年,比之前在帝星时看到更加沉着稳重,身上的气质天生就像是华贵淡雅的,与在场所有的虫都不一样,和那完全没有任何规章制度可言的八爪鱼雄主更不一样。
是……他。
“你就是西提·安德烈?”于寒坐在沙发上,看着被带回来的虫虫身上没什么伤便放下心,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口中是非常标准甚至有些咬文嚼字的帝星口音:“还记得我吗?”
安德烈还在死机状态。
太过了解他的于先生一点不着急,就慢悠悠的搅着手里的玉芝汁,听那些侍虫们吹嘘说是一种植物的汁液,在虫星非常稀少,每年都只能秋祭时节才采摘出一小点,淡黄色的浓稠黏糊,里面还有一些植物颗粒,闻起来还挺香甜的……然后抿唇尝了一口。
草,玉米粥。
旁边的侍虫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眼看这个被军区送来的囚犯一直不回答这位帝星首长的话,担心惹恼了他牵连自己,急的有点脑瓜冒汗,小小的提醒了一声。
“罪虫,长官在和你说话,为什么不答?”
坐在不远处沙发上搅合着玉芝汁的于先生静静抬眸,沉着不悦的目光看向那只侍虫。
侍虫立刻低下头,用更急促的声音催促:“说话啊!”
安德烈抽了一口气,缓和过来的同时,也明白了自己的身份,退了一步,雾绿色的眼垂向地面,手放在胸前单膝弯下,躬身对他行礼:“罪奴……向长官问好。”
——妈的,好不容易等来了,一句话让他离我又远了一点。
于先生用针尖般的小心眼儿讥讽了那只侍虫一句,但面上还得保持着帝星长官的风度:“不用拜我,我又不是皇帝。”
然后还没站起身,那位侍虫就又说话了,他悄悄的告诉安德烈:“那些长官说,帝星没有元首,是由十二个最高执政官管理……他是执政官,就相当于是皇帝,你可不要觉得他平易近虫就放肆,不然容易死的。”
嘶——可恶的碎嘴子,哪里都有他。
实在忍不住,于先生目光瞥向那只虫:“没什么事你就去忙吧。”
“是。”
碎嘴子虫走了,临走的时候还好心的给了安德烈一个眼光,告诉他——小心为上。
可能,他与那些在医院的虫一样,知道安德烈的悲惨身份,却也受过他的恩惠,不想他因为自身的问题而陷入窘境,才一而再的小心提醒着。
所以于寒倒也没记恨那虫。
只是在他离开之后,这屋内只剩下自己和安德烈时,直接放下手里的玉芝汁,主动靠近他上下打量:“你比从前,瘦了。”
安德烈没有抬眸。
许是知道他的身份后疏远了?更也许是心里有事?
“安德烈?”于寒看着半跪在地上的可怜虫虫,试图摸摸他的手,耐心十足的提示着他:“还记得我吗?我。”
“奴记得。”
安德烈一直规矩的看着地面,除了进门时看了雍容华贵的他一眼之外,再也没抬眸看过,此时更是把手直接利索的抽走,没有碰触到。
“你怎么了?”于寒声音中夹着些少年般清脆的委屈:“你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了?我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你在这里,马上就过来找你,你怎么样,你好不好?”
“我……”许是这样的关心让人动容,安德烈终于抬眸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也就只一眼,便立刻低下头:“奴与您……只见一面吧。”
“为什么?他们说你喜欢我?”于寒再次发挥了自己厚颜无耻的本领,一把抓住了安德烈的手腕:“你既然喜欢我,为什么不来找我?你忘了我了,是吗?”
“那些……都是以讹传讹。”
或许曾经他心里有很多话想对这个人类说,可到了此时,确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并且并不愿意自己身上沾染了其它雄性生物的气味,手腕在微微的拧动抗拒,想要脱离。
于寒看着他眼圈有些发红,感觉有哪里不对。
拒绝安德烈把手从自己手中脱离,硬生生的捏着他问:“你怎么了?你哪不对?你有话就直接对我说,你救过我,你忘了?就算他们都是以讹传讹,你救过我的事不是以讹传讹对吗?你对我说,我来帮你。”
安德烈又一次抬眸,看着他。
那目光中包含着巨大的委屈,就像……曾在湖水中第一次安抚他时见他露出的那个表情。
或许,对于他来说,这个人类本身就是给他造成巨大委屈和哀怨的人,所以每次见他都会露出这样的情绪。
但于寒没有忘了,他嘱咐了那只老虫子不该说的别说,所以可能在安德烈眼中,他的雄主还被关着,委屈,也正常。
虽然当了一段时间自己的替身的替身,也对自家虫虫没有一眼就认出他而感到有些无奈,不过对于他对‘替身’的忠诚度,以及摆在面前明显更高更好的选择,没有立刻扑上去的状态,于先生还是挺满意的。
乖虫。
“您……”安德烈一直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又一次垂下眼:“您可以……救我雄主吗?”
果然!
“你雄主?你结婚了吗?你都有雄主了?”他顺势接话,并且像个老妈子似得事无巨细:“是什么虫和你结婚了?他怎么了呢?”
是不是算结了婚,安德烈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想找回雄主。
“奴的雄主……被抓了……他们诬赖他杀了虫,可并不是这样,他从来不伤害对他没有恶意的虫……而且那三只也是雌虫,不是雄虫。”
安德烈看着眼前这十年未见的少年,没想过他竟然会是这样一个比想象中更高贵的执政官身份,而他与他之间的缘分就在那八卦被传出去,还到了他耳朵里那一刻好像变了味。
要是被他知道,他的雄主和他长得一模一样,怕是也会不问缘由,立刻恶心的退避三舍。
想着,安德烈所有的话到了嘴边,就只剩下一句恳求:“希望您能救救他,问问他在哪。”
于寒沉默了几秒。
这……不能配合,要是配合的话,上哪再弄个假的‘这味儿’去?
“我可是听说,你的雄主对你一点都不好。”于寒摆出一副不太想合作的样子,并给出理由:“他把你送进管教所,还给你签了军部的刑讯与药物测试,你的很多资料我刚才都看过,我认为他并不配拥有你。”
“不。”安德烈知道他说的是纳维尔,但自己此时要的是那只代替了纳维尔存在的深海生物:“求您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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