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远歌连忙摇头:“我岂是以貌取人之人,我……我只是想多陪陪舅父。”
“有心了。”梁奚亭困顿了,伸手拉过被褥盖在身上,“去睡吧,别留他一人在后院。”
“哦。”莫远歌只得起身上前给梁奚亭盖好,往后院而去。
推开门,屋中亮着灯,江千夜躺在床上快要睡着了,听见响动揉着眼睛迷糊着起身道:“远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给你留了热水。”说着就要起身给莫远歌倒热水。
他还不知自己心里藏着怎样的龌龊心思。莫远歌心中微热,强行压下白日那一点不该有的悸动,微笑着走过去:“在舅父房中耽搁了,你莫下床,我自己来。”
“哦。”江千夜的脚刚碰上靸鞵,又收回床上,“远哥,烂柯门有什么动静,你要及时告诉我。”他被困在这院中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到,自是有些着急,“还有……那老畜生那边……”
莫远歌道:“嗯,有任何动静我都会告诉你。”
莫远歌回来了,就躺在自己身边,江千夜却睡不着了,走马灯似的把最近发生的事在脑中过了一遍,发现自己除了待在这院中等风声过去,便再无它法。
既然如此,不如让梁奚亭想办法寻个见过天阙剑法的人,把剑法的招式画下来。虽然天阙剑法的心法已经失传,但自己用阴极功也能发挥天阙剑法的威力。
想到这里,江千夜便有些睡不着,恨不得立即见到天阙剑法的招式。“远哥,你见过天阙剑法吗?记得招式么?”江千夜转身看着莫远歌。
“没有。”莫远歌知他心中所想,皱眉道:“莫说我没见过,见过也不会告诉你。阴极功伤身,你切不可再练。”
江千夜情急之下竟然忘了两人在万灵山因此还吵了一架,连忙道:“我不练,我就是想看看。毕竟,我也是天阙城的人……”
江千夜背过身去,不看那张俊美温和的脸。
“星河,万事有我和舅父,你只需保重自己。”莫远歌手放在他胳膊上。
“我什么都不需做了么?”江千夜心道,“难道就到了温饱思淫欲的阶段?”
从前他只是江千夜,在可以肆无忌惮用心机耍手段占莫远歌便宜;如今他是江星河,是远哥乖巧的天阙少主,便不能随便占他便宜。
佳人虽好,但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真难。“远哥,你睡了吗?”江千夜没话找话。
“没。”莫远歌道。
黑暗中,江千夜看着那人侧脸,虽只能看到个侧脸轮廓,但江千夜却觉得十分迷人。那人眉骨高,眼窝深邃,鼻梁高挺,到嘴唇线条却又十分柔和,锋利中带着温柔,馋得江千夜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你跟我说说危柱山的人。”他大着胆子往莫远歌那边凑了点,声音愈发微弱。
“你想听谁?”莫远歌问道。
“嗯,就说说梁掌门的师兄弟们吧。”江千夜道,“老掌门那一辈的事我都听过了。”
“我外祖一生收了十位弟子。”莫远歌当真给江千夜讲起故事来,“大弟子闻争鸣,二弟子风无明,三弟子李让庭,四弟子便是我舅父,五弟子文恋双……如今这十人只剩三人还在世,便是风无明、我舅父,还有文恋双。”
“风闻征把自己儿子送来危柱山来拜师,定是不怀好意。云章楼文武造诣那般深厚,随便把自己门派的铁画银钩学个五成,便足够他横行天下,何故要来危柱山学音律?”江千夜终于将白日没说完的话一吐为快。
莫远歌微微一笑:“风无明还真不是风山长主动送来的,是那年我外祖和他打赌赢来的。”
“啊?”江千夜惊了,“还有这样的爹,把自己儿子拿来打赌?”
莫远歌道:“那年我外祖和风山长谈古论今,风无明在一旁弹琴助兴。我外祖赠他一曲《广陵散》,他只花了片刻便学会。外祖见他如此灵性,向风山长提议收他为弟子。风山长自是不愿,两人便猜字为赌,结果风山长输了,我外祖便把风无明带回危柱山了。”
江千夜“啧啧”摇头:“风闻征定是故意输的,目的就是把他儿子安插进来当眼线。”
莫远歌微微一笑:“风无明又号‘雅颂先生’”,你若见到他本人,或许不会这么想。”
江千夜想了下,问道:“那五弟子文恋双呢?她怎么样?”
“她是我外祖唯一的女弟子。”莫远歌道,“她年幼时父母双亡,拿着一把破琴在路边卖唱,外祖路过便将她带回山里收为弟子。”
“风无明是风闻征的儿子,烂柯门忌惮他身世不敢对他下手,那文恋双十五年前如何逃脱烂柯门毒手的?”江千夜好奇道。
莫远歌道:“当年烂柯门冤枉闻争鸣偷了秘籍,并无十足证据,那一场战役也属于双方私斗,不像天阙城那样由朝廷定了罪的。”
江千夜聪慧,立即道:“我明白了。只要不反抗烂柯门、主动认罪的,烂柯门便不会杀他们了,就像梁掌门一样。”
莫远歌道:“是。”
“我倒不觉得没能力反抗时忍辱偷生,是什么辱没祖宗的事。勾践能卧薪尝胆,韩信甘受胯下之辱,忍辱负重去报仇雪恨,方不愧为能伸能屈好男儿。”江千夜道。
莫远歌微微一笑:“嗯,你与舅父都是好男儿。”
江千夜每每面对莫远歌,总有点为自己曾委身太监而抬不起头。此刻听到他将自己与他舅父放在一起这般赞扬,当真是心中热,眼窝酸。
“远哥……”江千夜说了两个字,有些哽咽,干脆不说了。
“夜深了,睡吧。”莫远歌道,“你这段日子莫出门,实在闷得慌便告诉我,我偷偷带你出去散心。”
“好像做贼。”江千夜偷偷擦了下眼窝,笑道。
莫远歌愣了下,道:“是有点。”他将自己被褥叠在江千夜被褥上,自己只盖了一角,转过身便睡了。
“他还记得我畏寒。”江千夜盖着厚厚的被褥,心道。
此时虽已是三月,但山间夜晚寒冷。到后半夜,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伴着屋外风雨声,江千夜睡得多年来少有的安稳,直到一阵细微的瓦片碰撞发出的响动将他惊醒。
猛一睁眼,侧耳细听:房顶上似有猫踩过,细微的瓦片响动从东面缓缓往这边来。
屋顶有人!江千夜瞬间睡意全无,下意识便找地方躲藏,一双大手猛地将他劈头盖脸悟到被子里,脸就撞进一个温暖的胸膛。
“危柱山的野猫太猖獗了,这些扰人的畜生,还让不让人睡了。”莫远歌带着惺忪的语气抱怨了一句。
屋顶的响动戛然而止,随即那细碎的声音渐渐远去,到房檐处便消失了。
江千夜被他捂在被中没有动弹,直到屋顶的响动彻底消失,也没有出来的意思。
一只温暖的大手拍了下他脸颊,莫远歌嘴唇凑近他耳朵:“人走了,出来吧。”
低沉磁性的声音带着灼热气息喷洒在耳边,江千夜要溺死在这又香又暖的胸膛了。慌乱中,小江公子以破土春笋的架势猛窜一大截,莫远歌感受到他不怀好意的野蛮生长,被强行忘记的一幕瞬间清晰地闪过脑子。
他挪开身子,结巴了:“你……你……我去睡榻。”说着逃荒似的抓起一件衣衫光脚下地逃到对面窄小的木榻上去了。
江千夜也有些慌乱,僵在床上半晌,听着对面木榻莫远歌发出的假鼾,干笑了声:“哈哈……那个……我也睡了。”说着便猛地把头扎进被子。
莫远歌在木榻上睡了小半宿,第二日便伤寒了。脑袋晕沉四肢乏力,又是喷嚏又是咳嗽。不得已,梁奚亭把风无明招到竹韵来给他看病。
流波堂里,莫远歌一手捂着嘴咳嗽,一手放在脉枕上,一个白面长须的青衫书生正在给他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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