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远歌见他嘴边还残留着果肉,笑着给他擦了去:“你睡得死沉,好不容易把你叫醒,你翻身又睡着了,这可不怪我。”
江千夜不好意思一笑:“嘿嘿……昨夜那幅画太耗神,我今夜一定早睡。”
莫远歌反唇相讥:“你哪日早晨不是这么说的,结果一到晚上就忘了早上的豪言壮语了。”
被他揭穿,江千夜面上无光,连忙转移话题:“远哥,你会做葡萄酒吗?别把这么好的葡萄给浪费了。”
莫远歌仔细清洗着葡萄,将洗好的放进簸箕中沥干水分:“每年葡萄成熟时,达叔都要酿上两缸……我日日跟着他,自然知道如何酿造。”
每次提起武智达,莫远歌情绪就低落。江千夜见他神色戚然,连忙道:“洗完这些,我们去镇上买两个合适的缸子。”
“嗯。”莫远歌没抬头,眸光暗沉只顾工作。
江千夜仰起头,刺眼的阳光从树叶间漏下丝丝光线,依旧刺眼。蓝天白云,晴空万里,这么好的天,江千夜可不想莫远歌一大早就陷入不好的思绪,抓住他胳膊情绪高涨:“远哥,听说这几日镇上渔船回港,码头上人山人海,全是来买新鲜捕捞的河鲜,我们也去看看吧!”
莫远歌这才偏头看了他一眼:“你想吃河鲜了么?”
只是短暂的一眼,江千夜便眼尖地发现莫远歌红了眼圈。如今镖局蒸蒸日上,生意一日比一日好,达叔却再也看不到这光景了。
“我想吃。”江千夜抱着他胳膊摇晃,撒娇道,“你都好久没给我做香辣蟹和剁椒鱼了。”
江千夜最近脸上时不时就冒小面疮,此时鼻尖正有一个红亮亮的,看上去十分滑稽。莫远歌转头看着他,脸上终于有了微笑:“雅颂先生说了,你吃得太燥,所以面疮老好不了。河鲜可以吃,但不可以吃辣的。”
“行~”江千夜咧嘴一笑,很快就妥协了,“只要你做的,什么口味都好吃。”
莫远歌莞尔一笑:“你先去吃早点,待我把山葡萄晾上,便去镇上买东西。”
“嗯!”江千夜在他脸颊上“叭”亲了一口,起身欢快地往院外跑去。
天气晴好,莫远歌和江千夜出了门,径直往码头走去。
此时秋收正忙,四野入眼皆是黄澄澄的稻谷,农人顶着烈日在田间劳作;老人三三两两在街边晒太阳,聊着陈年旧事;孩童嬉戏追逐,抢着争今日谁是拾稻穗的冠军。
繁重的劳作后必须是好吃好喝的犒劳,走街串巷的小贩都来到了田野间,卖豆腐的敲着梆子大声吆喝:“豆腐儿——了嗬”;卖卤肉的挑着担子扯着嗓子喊:“五香——八大味!”一派繁盛景象。
江千夜毫不避讳地挽着莫远歌胳膊,大大方方地走在路上,遇到熟人便大声招呼:“李伯早啊~”
“三丫又长高了哦!”
“马婶最近气色好啊!”
他神采飞扬光彩夺目,俊美惹眼犹如年轻骏马,虽走在莫远歌身边,却丝毫没有被他的光环压下去,惹得三丫头羞怯地捂着脸跑了,马婶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却又给他篮子里塞了一把新鲜白菜。
“谢马婶的白菜,真新鲜!”江千夜冲着马婶背影远远喊道。
“你呀,招蜂引蝶一把好手。”莫远歌嘴上如此说,却丝毫不介意他如此招摇。他本该是万花簇拥的潇洒贵公子,生来就如此耀眼,莫远歌不想要他掩盖光芒。
江千夜抱着胳膊一笑:“小爷天生惹人爱,没办法。”
莫远歌心情畅快,胳膊径直搭在他肩上:“走,先去码头买河鲜。”
码头热闹非凡,好几条渔船靠了岸,船家将一箱箱河鲜搬上岸,立即就有买鱼的涌上前去,挑选货物,讨价还价,好一派鲜活市井气。
江千夜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皱了眉:“早知道先预定一些了,我可不想过去挤得一身脏。”
莫远歌道:“那你在这等着,我去买。”
江千夜看着那脏兮兮的渔船和挤得不可开交的人群,鼻子被鱼腥味冲得难受,一把拉住莫远歌:“要不算了,吃别的也行。”
莫远歌知道他怕脏,正要说什么,远处河道上又驶来一座画舫。那画舫张灯结彩,帐幔飘然,雕梁画栋,缓缓朝码头驶了过来。
船稍稍靠近,船上两个强壮的船夫便大声喊道:“让道,让道!”豪华画舫一到来,渔船纷纷让道,码头上讨价还价的众人都往那处张望,甚少见到这般好看的大船。
“这谁啊,这么招摇。”江千夜低声道。
莫远歌没吭声,只见画舫靠了岸,两个船夫拉着纤绳将画舫固定住,画舫帘子便撩开了,一个身着红衣的年轻人走了出来,站在甲板上冲莫远歌二人招手:“莫大哥,江公子,快来!”
烈日下,他笑得灿烂,眉目深邃,面容俊俏,不是杜颜真又是谁?江千夜和莫远歌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他怎会来罗衣镇了?
深秋的骄阳晒得人身上暖融融的,长青山山道上,四个年轻人骑着马走在山道上,欢声笑语不断。杜颜真和江千夜并驾走在最前面,两人互相攀比自己胯下坐骑多神骏,说着便谁也不服谁,大有要吵起来的架势。
“毛球是大宛马最好的血统,在京城最后一战中立过汗马功劳。”江千夜争得脸红脖子粗,“你这马有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迹吗?”
“好马不需事迹来标榜,你这马也就是颜色好看,太肥了,定跑不过我的旋风。”杜颜真不服气地道。
此话一出,江千夜和毛球都急了,一个急他说毛球跑不过旋风,一个急杜颜真说它肥:“你说什么?不服来比比!”
“比就比,谁怕谁?!”
莫远歌和风无忧慢悠悠走在最后,原本在低声聊天,听到两人吵闹便停了下来。风无忧扯了下缰绳,坏笑着拱火:“那就比一场吧,谁输了今夜站岗守夜!”
前面吵得跟乌眼鸡一样的两人顿时闭嘴了。风无忧特来罗衣镇看望二人,邀请他们去清影湖新建的树屋玩耍,为此还特地买来最新鲜的河鲜,还有叙州的姚子雪曲,准备今晚一醉方休。这么美好的夜晚,不抱着温香软玉的美人过夜,反而去站岗守夜,大傻子才干。
莫远歌笑道:“请问二位今年贵庚?”
“远哥~”江千夜羞怯地撒娇,拖着长长的鼻音。眼见他如此,杜颜真撇了撇嘴,却怯怯地看向风无忧。
“赛马可以,但不许再吵架。”莫远歌收了笑认真道,“不可争强斗胜,当心坠马。”
“嗯!”得了允许,二人立即眉开眼笑,不服气地对视一眼,策马便跑。深秋的山林色彩缤纷,晴空万里,山道上两个鲜衣怒马的年轻人尽情纵马驰骋,衣袂飘然,热切洋溢在年轻的面庞,热情燃烧,激越昂扬。
风无忧望着山道尽头只剩下小小的一红一青两个身影,摇头一笑:“果然是年少轻狂,热血落拓,这份烂漫心性,在下是没有了。”
莫远歌转头看着他,有些好奇地问道:“无忧兄,在下有一个问题,怕冒犯了无忧兄,但……”
风无忧哂笑,讥讽他:“你莫镖头还怕冒犯?”随即指了指自己胳膊,“那年吃了干醋,那犯浑的一顿暴打,在下记忆犹新。”
莫远歌脸一红,握拳抵唇清了清嗓子,抬眼看着他:“那我就不客气了。”随即好奇地问道,“不知无忧兄今年贵庚?”
风无忧白了他一眼:“你问这做什么?”
莫远歌笑道:“江湖传闻四大公子数云章公子最为风雅,令天下无数人倾慕,容颜十数年不变……可据我所知,你与雅颂先生一母同胞,相差不到三岁……”
风无忧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怎么,莫镖头这是嫉妒在下驻颜有术,还是想打听驻颜之术?你长着这么一张年轻的俊脸,难道还怕留不住千夜的心?”
“那倒不是。”莫远歌脸一红,“只是闲得无聊随口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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