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应当病得不重,这两年之所以发作这样厉害……”风无明摇头叹息,“自是因亲眼目睹莫镖头坠崖,受了刺激才彻底病发。”
“该如何医治?”莫远歌跟抓着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揪住风无明衣袖,乞求地望着他,“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我……在所不惜。”
“既是心病,便须知症结在何处。人在突遇惨重打击,为防极致悲痛致死,身体会激发会自我保护,主动将意识封闭。”风无明道,“也就是说,他将自己封闭起来了。”
听着风无明的话,莫远歌的心一阵阵地疼,望着床上那张熟睡的脸,只恨被花白露抓住时没有立即跳崖,让他亲眼看见自己坠下去。
“那要如何唤醒他?”
“针砭药石,辅以适当的外界刺激。”风无明看着莫远歌,“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因你而自我封闭,需得你多陪伴,多肢体触抚。最好不要离开他,以言语和触抚时时提醒他刺激他,让他知道你回来了。耐心些,只要他在病发时也知道你回来了,便算有所好转。”
风无明知道他与江千夜的真实关系,但说出口的话却波澜不惊,似嘱咐重病妻子的丈夫如何照料爱妻。
“好。”莫远歌连连点头,“有劳雅颂先生。”
风无明将药方递给莫远歌:“无妨,你先去抓药。”待莫远歌接过单子,他又嘱咐道,“劳烦莫镖头给我安排个住处,这几日很关键,或许密集的针砭药石,他能突然醒来也未可知。我要住在贵府,以便时时给他施针换药。”
“没问题……多谢先生。”莫远歌感激地给他鞠了一躬,抓着药方急忙跑出去了。
眼见他走了,梁奚亭才犹豫着开口道:“二师兄,风山长的事……”
风闻征与梁奚亭之间的恩怨,风无明刚回来便听风无忧说过了。他莞尔一笑,起身一根根取下江千夜头上的银针:“此事与掌门无关,掌门也无须自责。子不言父母过,父亲受逆道之罚已偿了过错,我不便再谈论什么。”
一根根银针放回针包,风无明眼中透着些许凄凉:“我本山间一闲人,不欲凡俗事缠身。父亲说我胸无大志,只知埋首故纸堆,做人做事永远不合时宜……”凄然一笑,抬头望着梁奚亭,“当年他将我送至危柱山的本意,掌门聪颖无双,想必早已知晓。”
梁奚亭点头,眼中蕴着炙热真诚的光:“但师兄率性坦荡,我与先父皆看在眼中。入了我危柱山,师兄便永远是师兄,不是别人。”
风无明惨然一笑,拍了拍梁奚亭肩,背过身去红了眼眶:“掌门要做什么放手去做吧,无需告诉我……我只想治好这孩子,然后回危柱山教养弟子,教他们读书识字,能有一技傍身,不至于饿死,便再无他求。”
梁奚亭深知风无明向来不喜勾心斗角,一心只想埋首育人。人各有志,不能强求,他点头道:“师兄放心,我明白师兄。”
作者有话说:
注:
舆谔:舆论。
第128章 心门锁旧人
梁奚亭走到忠勇堂,胡牛牛正在教孩子们习武。只见他背着双手,手中握着一根木棍,眉宇间沉稳而凝重,两年前的青涩与幼稚已荡然无存。
“见过梁掌门。”见梁奚亭过来,他连忙双手抱拳行礼。
“牛牛……好样的。”梁奚亭欣慰一笑,走过去拍他肩,些许心酸,“达叔泉下有知,见你如此出息,孩子们这般勇敢,定会万分欣慰。”
提起伍智达,孩子们纷纷低头,又起几多哀思。胡牛牛望着梁奚亭,眼中闪烁着光,抿了下唇,坚毅地道:“达叔一生行善,从不害人,却落得死无全尸。梁掌门,达叔的仇一日不报,我们一日寝食难安。”
“对。”孩子们立即附和。
宋青梅收留众多孤儿,捡回来交给伍智达照料。于这些孩子,宋青梅是家主,伍智达却是师亦是父,是骨肉至亲。梁奚亭自然明白孩子们的心情,当即欣慰地道:“孩儿们,你们只需练好功夫,不负达叔期待。报仇的事,交给我和你们莫大。”
他转头看着胡牛牛,重重在他肩头捏了一下:“你最大,责任最重。你们莫大如今要照顾江星河,还要为达叔复仇。你需担起照顾孩子们的重担,别让你们莫大有后顾之忧,懂吗?”
“嗯。”胡牛牛郑重点头,“梁掌门放心。”
梁奚亭欣慰点头,转身一跃而起,眨眼便至屋顶,随即消失在屋后茫茫竹林。
“牛牛,梁掌门好像精进了不少。”一个孩子道。
“嗯。”胡牛牛望着房顶那消失的背影,“梁掌门,应该快到逍遥境了。”控弦不易,音律玄妙,在断魂崖底这两年,梁奚亭也是昼夜不息地在苦煅筋骨。
莫远歌去镇上药铺抓了药便快速回到镖局,正叮嘱赵满仓如何煎药,忽然听到后院一声巨响,似什么东西碎裂了。
“师父,是……是师娘的院子!”赵满仓竖起耳朵,一脸紧张。
听到“师娘”莫远歌愣了一下,随即心道:“不好!”将药递给赵满仓,匆忙往后院跑。待赶到后院,眼前一幕瞬间令他倒抽一口凉气:江千夜披头散发站在院中,双眼血红,目龇欲裂,状如恶鬼,手持天阙剑,正刺向风无明。
江千夜如今可是顶尖的逍遥境,力可撼山,风无明哪里撑得住!只见他双掌合十夹住剑尖,奋力阻止天阙剑插入自己胸膛,脸色涨红,胸膛急剧起伏,只眨眼功夫便撑不住了。
“星河,住手!”莫远歌吓得声音劈了叉,冲过去一把抓住江千夜胳膊,试图让他撤招。
江千夜被阻止,怒气更甚,浑身真气乱窜,鼓得衣衫猎猎作响,转头恶狠狠地盯着莫远歌,左手一掌猛地朝他门面劈去。
莫远歌偏头一闪避过那一掌,眼见风无明双臂不断颤抖,剑尖已经刺破他衣襟,快如闪电一指戳向江千夜气海穴。
江千夜正疯癫得厉害,浑不知躲避,又是一拳重重砸向莫远歌脖颈。莫远歌心一横,咬牙硬生生承受他一拳。
“嘭”一声闷响,极重的一拳砸在他右肩,剧痛袭来,他脸上却波澜不惊,手指同时戳中江千夜腹部。
江千夜一愣,手中天阙剑“当啷”掉地,人也硬邦邦地立住了。
风无明这才得以解脱。他满头大汗,双掌深痕紫红,双臂颤抖得厉害,已然脱力,只剩剧烈喘息。莫远歌连忙一把扶住他,紧张又歉疚:“先生没事吧?”
风无明一屁股跌坐在石凳上,面如金纸,惨然一笑:“无妨,江公子武功盖世,是我大意了……”
莫远歌见他瘦弱的身躯微微颤抖,若方才自己晚来片刻,只怕他就命丧江千夜剑下了。雅颂先生生性高洁,向来行善事不求回报,若江千夜真伤了他,自己才是万死难赎其罪。
他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转身把江千夜抱回屋中。江千夜认不得他,在他怀里犹不闭眼,恶狠狠地盯着他,眼中溢出仇恨与阴毒,似恨不得把眼前人食肉寝皮。
屋中木质小案碎成了渣,木屑满地都是,看样子正是他发疯的杰作。
莫远歌将他放在床上,径直从柜子里取出一根银色精金锁链,转身就把江千夜双手拉到头顶,用那精金锁链绑在床头。
江千夜动弹不得,任由他捆绑,胸膛急剧起伏,一双血红的眼始终恶狠狠盯着莫远歌。
看着眼前一片狼藉,莫远歌心头涌起一阵绝望,沮丧地坐在床边捂着额头,真想不管不顾抱着他一起死算了,免得活在世上活受罪。
可是念及舅父千辛万苦下那绝壁才寻到自己,还有镖局的孩子们都指望着自己……莫远歌心头一阵悲凉,苦笑:当真是欲死不能得,欲生无一可。既然不能死,便还是要努力活得好一点。
莫远歌转身看着床上满面怒容的江千夜,修长的手指轻拂过那张绝美的脸,眸光温柔也哀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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