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奚亭空白的脑子瞬间被太医令的话拉回来,迎头而来的狂喜和担忧充斥着大脑,他哆哆嗦嗦抓着太医令的胳膊,低声哀求:“老……老先生,求你一定想办法……想办法保住……”
太医令不等他结巴完,连连点头:“梁掌门放心,老夫定拼尽全力。”
冷风一吹,梁奚亭冷静了些,低头看着怀中人,前所未有的重担当头袭来:在这荒野,如何保得住她腹中骨肉?
颤抖着手轻触摸宋晓云苍白的脸颊,激动又担心:“老先生,晓云腹中骨肉是我的血脉……回北梁我就去妙染坊求亲。”抬头看着太医令,眼中闪着光,恳求道,“求你一定想办法,保住她们母子。”
作者有话说:
舅妈有小宝宝了~好激动!
第91章 重逢诉衷肠
一进入沙漠,阵阵热浪袭面而来。热得人难以忍受,汗湿的衣衫黏在身上,大风一吹,无数细沙迎头扑来,沾得满头满脸,连衣襟里也不能幸免。
一行人用布包着头脸,顶着炎炎烈日穿过沙漠,终于远远看见绿洲的影子。郑玉生眼睛一亮,指着前方高大的绿植大声道:“到了!阿耶那绿洲!”
梁奚亭牵着马,回头对马上包裹严实的宋晓云道:“过了阿耶那绿洲,离析罗漫山就不远了。不如你留在此处歇息,我带林大人上山。”
宋晓云昏昏沉沉抓着马鞍,摇头:“先进绿洲再说。”
众人又渴又饿,兴高采烈冲进绿洲。绿洲里长着无数巨大的树木藤蔓,中间还有一大片沼泽,除了蜥蜴等爬虫,再无别的活物。
众人在沼泽边歇脚整顿,取水做饭,饮马疗伤。太医令拟了个方子,颤颤巍巍递到梁奚亭面前:“梁掌门,这里药材有限,老朽只能量材开方,劳烦众兄弟们去寻药材。”
梁奚亭接过单子细细看了,指着菟丝子道:“这药我方才进绿洲时见到不少,但白术乃江南产物,哪里去寻?”
太医令从怀中取出一个包裹严实的油纸包,道:“老朽出门喜欢随身带些药材,白术我这里有,你们尽管去寻剩下的。”
郑玉生早候在一旁,连忙抢过梁奚亭手中药方,道:“放心,包在我们身上。只要将军能早日康复,就是拿我当药引子我也愿意。”
这傻小子还不知道这药的功效。梁奚亭微微一笑,抱拳道:“那就有劳你们了。”
太医令不放心这些士兵,气喘吁吁跟上郑玉生:“小将军等一等老朽,老朽能辨认药材,可千万不能认错了。”
梁奚亭拧了个湿布回到宋晓云身边,轻轻替她擦拭脸颊脖颈的汗。宋晓云十分虚弱,闭着眼睛靠在石头上歇息。
梁奚亭怕石头太凉,背过身去默默将她抱在怀里,低声道:“此去析罗漫山,若再寻不到那人的弟子,回去如何向武帝交代?”
宋晓云缓缓睁开眼,望着远处沼泽,眼中透着绝望:“我已尽力,要打要罚任由他处置。”
梁奚亭可不甘任他处置。擦着她脖颈上的汗和沙,犹豫着道:“此事非你过错,若因此被牵连,岂非冤枉。若是寻不到他传人,不如别回北梁,带着兄弟们南下,寻个安稳处安家,你看可好?”
宋晓云有些动心,但随即摇头:“他们父母妻儿皆在北梁,我也放不下娘亲和阿姐。再说武帝未必会处罚我们。”
梁奚亭心中何尝没有放不下的人,当即一笑:“我就随口说说……”将宋晓云冰凉的手握住,柔声道,“你感觉好些了么?腹中可还疼痛?”
宋晓云微微点头:“这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可怜他投胎做人,却没选好爹娘,跟着我们风里来雨里去,生不生得下来都是问题。”
“莫胡说。”梁奚亭心头一痛,脸颊蹭着她额头,柔声道,“他娘是北梁堂堂靖远将军,他爹是危柱山掌门,他便是最有福气的孩子。”
“清秋,你尚未等到花白露人头落地便匆匆赶来,若是再生变故可怎么好?”宋晓云眉头紧锁,“他若狗急跳墙,把天阙城那小子的事情抖露出来,可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我心中焦急,担心你……”梁奚亭低语,“我走之前做了妥善安排,切勿忧心。你本该卧床保胎,如今却要奔波劳累,若再为这些事操心,我这个夫君岂不是太过无能。”
宋晓云惨然一笑:“生逢乱世,庙堂江湖,谁能得自由。连武帝都身不由己,何况我们。”
“武帝希望那人能帮他祛除身上的异症,恢复正常人的模样,此事千难万难。”梁奚亭道,“若那些异症好祛除,当年太祖就不会专门建天阙城保管密卷,令子孙不得擅自开启。”
宋晓云腹中依旧隐隐作痛,低声道:“他为文孝公主复仇,为北梁子民不再被欺侮,不得已把自己变成那副模样,可怜又可叹。我随他征战多年,他数次救我于水火,于公于私,只有半分希望,我也愿为他赴汤蹈火。”
梁奚亭沉默片刻:“我会拼尽全力助你。”
宋晓云闭了眼,苍白的脸颊透着哀伤:“上次与大姐见面还是三年前,我执意要给她钱。她与我起了争执,不欢而散。我那时以为日后还会见面,便没与她多说。我们姐妹最后一面,竟然在吵架……”
哽咽着说出最后几个字,把头埋在梁奚亭怀里,无声哭泣。
怀梁奚亭心情复杂,安慰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口。自责愧疚堵在胸口,随着宋晓云的悲伤愈发高涨,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都怪我思虑不周……”梁奚亭低声道,“否则烂柯门也不会找上门……”
宋晓云缓缓擦了泪,温柔地看着他:“与你无关。大姐的性子我最了解,我们三姐妹中,数她性子孤傲,当年不听劝阻嫁进镖局,贫苦困顿磨人心智,她又不肯向家里低头。高傲的心性和现实的苦难,终将她耗得面目全非。她虐待莫远歌,虐打你,用虐待你们的方式来虐待她自己。她觉得自己一生碌碌,早就不想活了,所以烂柯门找上门,正中她下怀。她要证明自己还是当年的宋女侠,还可以为镖局遮风挡雨。”
“她求仁得仁,死亡便是最好的解脱。所以留下遗言,不让你们为她寻仇。我娘和二姐也深知大姐心性,所以她们也没有怪你们。”
梁奚亭惨然一笑,将宋晓云拥入怀中:“宽慰我倒是能说会道,自己却哭得伤心。”低头看着怀中一脸羞涩的人,努力逗她开心,“沙场点兵的宋将军,怎么哭成了梨花带雨的小女子?被你部下看到,日后还这么带他们?”
宋晓云一拳锤在他胸口,道:“军营都解散了,哪还有什么宋将军。”抹抹眼泪挑衅地看着梁奚亭,“日后我只做危柱山掌门夫人,妻荣夫贵那种。”
梁奚亭满脸堆笑:“那太好了。有鼎鼎大名的妙染公子罩着,在下泰山可倚,只顾拂袖弄弦,风花雪月。”
宋晓云嫣然一笑,手指轻勾梁奚亭下巴:“掌门夫人手握危柱山经济大权,至少不会让梁掌门和弟子饿肚子。风无明从书院拉回的一车米粮快吃完了吧?”
梁奚亭面皮一热,躲避她目光:“那……那是二师兄擅作主张……非我授意。”
宋晓云轻轻摸着平坦的小腹,叹道:“跟着我逃亡这么多天,我却浑然不知他的存在,真是怠慢这小东西了。”
梁奚亭取出一个香囊放入宋晓云手中:“这香本该早给你……若你此行带着它,我早就循迹而来,何至让你于落入拔汗那手中受辱。”
“蝶梦香?”宋晓云鼻中嗅到香味,好奇地放到鼻下轻嗅,“真香。”
她手握香囊,似笑非笑看着梁奚亭:“我问你要了多次,你吝啬不肯给,如今怎么舍得给了?”
梁奚亭眸光闪烁,动情地抱着她,轻声道:“此香表相思和牵挂,我那时整日刀口舔血,活一天算一天,如何敢给你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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