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不像样。
“邬烬。”
邬烬扯着笑,慢悠悠的走上前:“怎么了?教官。”
虞凡白还没说话,腿上被人给撞了一下,拿着糖果的齐耳短发小孩儿还没他大腿高,仰头巴巴望着他,糖果粘在他裤子上了,他似要哭又不敢哭的模样。
“上校,你没事吧。”哨兵有点紧张。
虞凡白:“不碍事。”
他正要把那颗糖果摘下来,邬烬先弯下了腰。
“小心点儿啊,小鬼。”邬烬把那糖塞到了小孩儿手里。
“对……对不起。”小孩儿顶着一头金灿灿的头发,怯懦的道歉,拿出一颗没拆的棒棒糖,递给了虞凡白,“不要生气。”
虞凡白蹲下身,轻勾了下唇角,接过他的糖果:“我接受你的道歉。”
邬烬恍然间,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虞凡白蹲在他身前说着这句话,他一扬唇角:“教官,你怎么连小孩儿的糖都抢啊。”
小孩儿已经跑远了。
“喜欢?”虞凡白把糖抛给了他,“那给你了。”
哄小孩儿呢?
还是拿别人的糖哄。
嗤。
借花献佛。
邬烬把糖塞进了兜里:“你喜欢,我给你买一兜,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吃不完兜着走似乎不是他嘴里的那个意思,哈珀挠了挠头,虞凡白笑了下,也没纠正他。
奎明村和十年前相比变了许多,哈珀是哨岗的队长,他说这几天晚上,他们这儿失踪了好几个人,一开始是无依无靠的流浪汉,所以基本上鲜少有人察觉,到后来有一家的男人出海,没再回来。
而那天天气不好,没有船只出海过。
接下来便是接二连三的失踪案。
晚上,虞凡白和哨兵们开了一个会议,把失踪的几户人家圈出来,明天各自分头行头,哨兵们都蓄势待发。
虞凡白回到房间,刚脱下外套,房中灯便暗了。
淡淡的呼吸悄无声息喷洒在他后颈。
很近。
虞凡白长腿扫了过去,哨兵握拳手挡着脸,那一腿扫在了他小臂上,虞凡白没用十成的力道,顶多五成。
他道:“没有绝对拿下的把握,就不要随便接近对手。”
“好身手啊。”哨兵哼笑着道,“教官。”
邬烬是来交作业的,也不知道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从哪儿查出了那么多资料。
“这几个人之间没什么关联,但是住的地方都靠近海岸,所以我怀疑这次的畸变种和海有关,它不能在陆地久待。”
他撑着脸,微微抿着笑,问虞凡白他猜得对不对,他从兜里掏出几颗糖,在桌子上滚向虞凡白,他说话算话,当真买了一兜。
虞凡白轻晒:“贿赂教官啊?”
事情和邬烬猜得大差不差,唯一出现的不正常,是这里的畸变种是高阶畸变种,它会污染哨兵的精神。
一同前往的哨兵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触到了畸变种的可怖之处。
那天深夜,庞大的,犹如果冻一般的透明物质出现在他们面前,而他们的眼中被另一番场景所取代。
那是他们此生最幸福的画面,极乐之巅,让他们心甘情愿为之放弃抵抗,在梦幻中死去。
唯一没受到影响的,大概只有虞凡白这个向导。
而第二个清醒的,是邬烬。
他略有些狼狈,眸中充斥着愤怒。
它竟用那个来麻痹他,他心中升起滔天怒火。
虞凡白用精神力为他竖起了一道屏障,邬烬眼中渐渐清明起来,他听见他问:“你还可以吗?”
邬烬趔趄着站起来,低骂一声:“妈的,我要弄死它!”
属于他的回忆,怎么容得它染指。
“我屏蔽了你的痛觉,你现在身上有伤,继续战斗的话,说不定会废掉。”虞凡白语调和平时别无二差,“就算这样,也还要继续吗?”
“教官——”邬烬咬肌动了动,“我把我的身体交给你。”
虞凡白:“相信我。”
两人间第一次进行这种合作,却是不需要多言。
当他们意识相通的那一刻,他们对彼此状态都了如指掌。
虞凡白没和宿宾鸿尝试过这种战斗,宿宾鸿没办法配合他,他对自己失控会感到恐惧。
和邬烬意外的顺利。
每一次实战都是宝贵的经验。
这次也是。
哨兵是刀,那么向导就是掌控刀的人。
陌生而又畅快淋漓的战斗,和向导感知一致的感觉,让邬烬的大脑皮层都仿佛颤栗。
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了。
四处一片废墟。
没来得及疏散的普通人被压在废墟之下,金发小孩儿躺在一块木板上,一头金发都沾了灰,虞凡白在他身旁蹲下,温和的眸中不见得有浸染多少哀伤,唯有平静。
“教官。”
虞凡白起身转过头:“还能走啊。”
“教官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啊?还拿废了吓唬我。”邬烬往他身后瞥了眼。
沉睡的人手中被放置了两颗鲜艳的糖果。
-
经此一战,哨兵们精神污染后遗症还在,距离塔这么偏远的地方,鲜少有向导,虞凡白便忙碌了些,那天邬烬看到了什么,他问过一次,邬烬打岔打了过去,他便没再问。
邬烬精神图景烧得厉害,精神体每天灭火都累得气喘吁吁,虞凡白带着大鸟成了常客,它又高兴起来。
它的主人不怎么安分,时不时的调戏挑逗给他疏导的向导,就为了向导让他吃点亏才心满意足,像受虐狂一样。
虞凡白觉着精神图景里的大火还是把人烧疯了。
他们离行前夜,哈珀给大家弄了一顿丰盛的饭菜,哨兵们喝着酒,插科打诨已然恢复了原样。
虞凡白不在,有哨兵和哈珀问起虞凡白以前是个什么样儿。
唯一不太好奇的就是银发哨兵了。
他一个人坐在门槛儿上,还是能听到屋子里的声音,只是不去掺和。
“虞上校性格到现在也没变太多吧,就是样子长开了,身板也高大了……”
邬烬烧酒兑着热水喝,靠在门板上。
直到听说“十年前”,他眼皮子跳了下。
“嘭”的一声,桌上的人都往桌角看过去,邬烬摁在桌边,“你说,我们教官十年前来过这儿?”
“是、是啊。”哈珀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十年前……
“十年前的什么时候?”邬烬那模样似要把人揪起来问。
“冬天吧。”哈珀说,“大家一起同吃同住,虞上校从塔里出来的,比我们还能吃苦,那年冬天冷得不行,他一个向导,愣是比我们还能抗……”
这是他在档案室里没查到的资料。
档案室里关于虞凡白的资料,有好一段都是缺失的。
说不定,说不定他不是故意丢下他走的,只是没办法带上他,舍不得他吃苦。
湿咸的海风吹过他的脸庞,他脚下跟上了马达似的,奔腾得欢,长腿步子迈得又大又快,直到看到屋子里亮着的那一盏灯,他才慢慢放缓了脚步。
虞凡白的房间有人。
不止他。
还有另一个,没见过的人。
不,他见过。
当邬烬从门缝里看见那人,他一下停下了脚步。
男人断了手臂的袖子装上了假肢,戴着袖子,他没了那次在办公室里狼狈的模样,打理干净,整个人瞧着都文质彬彬了许多。
他叫什么来着?
邬烬记得的,虞凡白叫过他的名字——卡特。
“虞上校。”
他叫这三个字时的恭敬不似作伪。
“您又救了我一回,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这不过只是小事儿而已,上校不必挂心。”
虞凡白今晚吃完饭就离开了。
有人找他。
他听人这么说。
没想到是卡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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