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间皱了皱,大步迈向前,拨开灌木丛,而后愣了一下,刀疤男人抱着棵树,嘴里不断往外倒着荤话。祁倦低下头,脚下不远处,瘦弱的身影跌坐在地上,转过头看向他,嘴唇微动:“姐夫……”
什么玩意儿?带坏小孩呢。
黎弛眼前蓦地一黑,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微张着嘴唇,尽数卡在了喉咙里,盖住他眼睛的手温热,没有一丝缝隙,严丝合缝的贴在他的眼周,散发着男人身上独有的冷冽气息。
因为陷入一片黑暗,带来的不安,让他其他感官更为敏锐,他落入男人的怀抱里,是令人贪恋的温度。
祁倦看到了不远处属于自己的背包,一人难敌四手,还有一个不定因素,他没打搅他们“好事”,腿一伸,把包勾了过来,一手拎着包,一手拎着黎弛,带着他退出了灌木丛。
林中的声音隐去,祁倦把包甩到肩头,手里拿着手机照明,黎弛被他拽着出去。
男人身上气息很沉,步伐很稳,也不知道是生没生气,但在他步伐趔趄时,又会放慢步调。
手机的光始终照着前边的路,他们一前一后的回到了加油站,老吴留在加油站守着他们的东西,见人回来了,从车上下去。
祁倦打开车门,拎着黎弛:“上车。”
这是他见到黎弛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没黎弛想的那么凶。
车里没有别人了,黎弛瞥了他一眼,乖乖上了车。
老吴觉着他俩之间这气氛不太融洽,不待他问,祁倦关上车门。
“人找着了。”祁倦把林子里的事跟旁边老吴说了一嘴。
老吴这沉熟稳重的老实人都忍不住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色。
祁倦:“派派还没回来?”
“刚回来了一次,往那边去了。”老吴说,“我去找,他们要是回来,你们先走,路上留个暗号,别跟他们硬来。”
黎弛坐在车上,身体有些乏力,他偏头看着窗外的男人和人交谈,片刻后,男人转身从另一边上了车,车门关上。
车内静了会儿,祁倦看了眼时间,把包搁置到一边。
“你挺行啊。”祁倦忽而轻扯了下唇角,哂了声,“把吃的都拿走,想饿死谁?”
黎弛愣了愣,没想到祁倦会是这种反应。
在他的预想中,他们应该是要对他卸下那层伪装了。
“聊聊。”祁倦开诚布公道,“你拿着东西,想去哪?”
他这小舅子有创伤,有些话得好好交流。
黎弛抿了下唇:“没想去哪。”
没想去哪,祁倦问他跑什么,黎弛又不说话了。
祁倦也没问他是不是他把王派派弄倒的:“是有预谋的,还是突发奇想?”
“……不是。”
“那是什么?”祁倦等待得很有耐心,也不催促,开了窗户通风,手肘搭在车窗边上。
半晌,黎弛说:“我怕你……卖掉我。”他颤着嗓音,轻轻扯住祁倦的衣摆,低声说,“姐夫,不要卖掉我。”
“?”他什么时候成了拐卖人口的了?
祁倦偏头让他抬起头,黎弛抬起头。
祁倦:“看着我。”
黎弛顿了顿,抬眸,男人闯入他的视野里,他眉眼生得很优越,气质使然,英俊的面庞有几分令人望而止步的匪气,流露着危险性,不像个好人,但对熟悉的人而言,这一分匪气又叫人挺有安全感。
“我长得像人贩子?”男人口吻随意的问。
“不像。”不像好惹的人。
“我说要卖你了?”
不想,黎弛脸上犹豫了一下,竟是点了点头。
“……说说,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祁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说过这种话。
“你和那个红头发的人说的。”黎弛黑沉的眸子望着他,“你们说,要把我卖个好价钱。”
听他说完,祁倦都气乐了:“偷听人说话就算了,怎么还带断章取义的?”
“我没偷听。”
“是,是那话往你耳朵里钻。”
“……”
几句话间,车里氛围是没那么僵硬了,祁倦靠在座上,吐出一口气:“这么信不过你姐夫呢?”
黎弛这阴影大抵是不小,他道:“黎弛,你要信不过我,也行,我不是非要你跟我在一块儿,但我得确保你安全,你要不想去G城基地,也可以去别的地方,等你养好身体,有了自保能力,到时候咱们各走各的。”
祁倦这么说,也是这么打算的,他管不了黎弛一辈子,但他不能看着他跟那本什么破书一样走到那样的结局。
总得先把梗在两人中间的石头给挪开。
要是能演到这种程度……黎弛瞥了眼祁倦的侧脸,心下不知道在想什么,眼周的皮肤仿佛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男人的手好像一直很热乎,宽大又温暖。
无论是包裹住他手的时候,还是把帽子扣在他头顶的时候。
“姐夫。”车内狭小的空间里响起黎弛轻轻的声音,“过去很多事,我不记得了。”
一辆悍马颠簸着开进了加油站,熄了火,祁倦下了车,见王派派从驾驶位下来,挑了下眉头,王派派拍着车道:“怎么样?不错吧。”
为了搞这辆车,王派派差点没投喂进丧尸嘴里,他走到车边,弯腰看向车内黎弛,问他有没有哪伤着,黎弛说没事,他道:“没事就好,你不知道,你哥差点急疯了。”
黎弛偏头看向车外。
“就你长嘴了?”祁倦抬了抬眼,想起这乌龙,也是王派派那几句话的锅,新仇旧恨,抬脚踹了过去。
王派派熟练一躲:“还不让说了,恼羞成怒了啊。”
祁倦:“我还冲冠怒发呢,想不想看看?”
“年轻人,定力不行。”王派派摇头道。
祁倦哼笑:“拳头要不要?”
老吴见祁倦和黎弛已经恢复原样,也没再多嘴问,在中间给他们当和事佬。
他们一行人天没亮就从这里离开了,离开前那三人还没回来,他们把人车轮胎也划了几道,还了回去。
年轻人记性好,格外记仇。
车子启程上路,祁倦和黎弛坐在后边,黎弛说他忘了很多事,失忆这个事,祁倦不是医生,也没碰见过,没有经验,网络也用不了,没有头绪。
只知道,这小子是把他给忘干净了。
这里离基地有一段距离,王派派一路上热衷于当导游,给他们说着基地的事,基地住的地方也有讲究,越靠近中心越安全,在基地花销除了物资,就是晶核了,晶核是给异能者用的,异能者对基地的贡献也是作为领晶核的衡量标准。
“住的地方也是交晶核,你们要是没有,我先给你们垫着。”王派派又不着调道,“倦儿,真不考虑卖卖身什么的?你这看着就是挺值钱的样儿。”
黎弛大多时候话不多,在听到这话时,抬了下头。
祁倦窝在车座闭着眼,没睡着,带着点鼻音道:“怎么着?你想买?”
王派派:“我哪买得起你。”
“说说吧,觊觎我多久了。”祁倦薄薄的眼皮掀开了一条缝,把外套拉链拉到了顶端,“这么想我卖身。”
“我操。”王派派乐了,“都是自己人,说这话多见外。”
“谁跟你自己人。”祁倦说,“改行拉皮条了都没告诉我。”
车内一阵笑。
黎弛听着他们插科打诨,车内都短暂的弥漫起了轻快气息,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几人看起来关系是真挺好,祁倦跟他们在一起,和跟他在一块不一样,跟他在一块时,祁倦更像是……大抵类似于大哥的模样。
“想什么呢?”祁倦偏过头问。
黎弛翘了翘嘴角,弯唇说:“想你跟姐姐在一起是什么样的。”
祁倦说就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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