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是短短几日时间,顾渊渟面容憔悴的像是生了病,本来就偏浅色的唇也变成了苍白色。
怎么会这样?
就在此时,他发现一直端坐着的顾渊渟像是发现什么了一般,突然扭了一下头,目光似有若无的落在他身上。
难道认出自己了?
这个想法让沈亦舟快速地收回了目光,身子向窗户边侧了一下。
等他再出来时,队伍已经过去了,就给他的只剩下茫茫人群中,顾渊渟形只影单的背影。
似乎,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沈亦舟垂眸,失神了好久,才转身下了楼。
三日后,他拿着自己几乎没有的行李,走在出长安的官道上。
一辆行商的马车可能是看他一个人瘦弱,又刚好路途有一段重合,所以捎了他一段路。
那个商人很瘦,留着八字胡,是个健谈的,没几句话就把自己的底交代的一清二楚。
是从杭州向长安运送药材的商人。
沈亦舟觉得一直不搭话有些不礼貌,便温声道:“长安的药材的需求量确实大,确实能挣不少银子。”
“不止呢。”商人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其实我这次,是给皇宫送药的。”
皇宫。
沈亦舟眼皮动了一下,却没什么意外的说:“皇宫的话,确实用药量也更大一些,毕竟宫女太监人数太多,难免有几个生病的。”
可能是他说话一直都是这副宠辱不惊的模样,所以激起了商人的好胜心,他声音比刚才更低了,凑到沈亦舟身边才道:“其实告诉你吧,我这次是为皇上送药的。”
沈亦舟猛然看向他:“皇上怎么了?”
商人见沈亦舟的神色终于变了,这次满意的坐正了身子,“宫里那位,最近生了重病,太医天天急得转圈,只能从各地寻药。”
生了……重病。
那个药商后来说了什么,沈亦舟一个字也没有听清,脑海中只剩下重病这个词。
他一把抓住药商,急声道:“重病?什么重病?”
“哎,哎,”药商被抓住领子,脸上神色惊恐道,“你要干什么?”
沈亦舟这才发现自己失了态,连忙松开,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道:“皇上得了什么重病?”
他又想起了那日秋日祭祀之时,顾渊渟苍白的唇色。
药商有些不爽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看了沈亦舟一眼说:“这我不可是很清楚,我只是送药的,听宫里人说是有点疯病。不过……你最近出长安是对的,因为皇上这一病不起,免不了长安城就又要生什么变故喽。”
疯病。
他的陛下怎么可能得疯病。
沈亦舟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两年前帮助太后的那个黑衣人。
自从太后倒台以后便消失不见了。
难道是他……沈亦舟有些心乱。
顾渊渟如今又生了病,他自己一个人在长安这般孤立无援,肯定会害怕。
沈亦舟心绪不宁,他沉吟半晌,倏然起身对着前边的马夫说:“劳驾,停一下车。”
车夫定下车后,沈亦舟对着药商倒了谢,便快速地下了车。
药商在车窗户他:“喂,年轻人,你干什么去?”
沈亦舟头也不回道:“回长安。”
药商看着渐离渐远的背影,眼中属于商人的精明逐渐消失,取而代之是带着深意的幽深。
他扯下唇边的八字胡,对着车夫道:“走吧,回去复命。”
马车渐渐远离。
车上人道:
“你说主子为什么废这么大劲,直接强留下人不就行了。”
“这用兵之计吗,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
长安城开始戒严,每日一队一队的侍卫开始在周边巡逻。
沈亦舟从来没有过他如今进皇宫,想见见顾渊渟会如此困难。
他在皇宫门口转了两天,却毫无头绪,这期间听说顾渊渟的病越来越重,沈亦舟迫不得已,只能求助系统。
系统没有想到沈亦舟会找自己,听他他的要求后,尖声道:“什么?你还要见他?你是不是疯了?”
沈亦舟说:“你不帮我也可以,不过现在顾渊渟重病在身,若是真的为此出事,你这个世界的积分,一分别想得到。”
“生病?设定中没有说他会有重病?你等等,我查查?”系统快速地排查数据。
眼前的蓝光快速地变换,系统道:“他的数据确实有些异常,难道是真的生了病?”
沈亦舟:“还想要积分,就帮我。”
系统想了想,犹豫再三之下,终于答应下来。
毕竟,这个世界迄今为止就快要完成了。
不能再出岔子了。
沈亦舟在系统的帮助下,进去了皇宫。
他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顾渊渟的影子,奇怪的是,之前伺候的宫女太监,也如同消失了一般。
一个人也没有。
沈亦舟皱了一下眉,下意识的觉得不太对劲。
系统:“等下,我定下位置。”
几分钟之后,他道:“就在书房这里。”
沈亦舟扫了一圈,书房总共就这么大的地方,哪里能装得下人。不过,他目光扫到一旁的书架时,顿了一下。
接着,他手在书架上摸索了半晌,最终停留在一本书上,他将那本书轻轻一按。
只听“吱钮”一声,旁边的空墙上凭空开了一道门。
沈亦舟快速地推门进去,看到里面的东西之时,身子僵了一下。
这个房间空间不大,墙上却密密麻麻堆满了画。
房间内没有灯火,两边用夜明珠细细的照着。
那画上的人物——全都是他,有笑着的,站着的,卧着的。
在昆仑境的,在养心殿的,还有在清水镇的。
画中人物栩栩如生,很显然有些是最近才添上去的,甚至脸上的墨色还未干。
每个画卷上都标着日期,从他两年前身死,一直到现在。每一副,每一张,都是他。
他不知道顾渊渟带着什么心情画的这么多自己,沈亦舟望着这些画,心中酸涩,接着倏然回神。
顾渊渟。
顾渊渟在哪?
他焦急地快步走了几步,才在一堆宣纸堆里看到顾渊渟。
他趴在纸上,脸上泪痕未干,沈亦舟摸了一下他的脉搏,虚弱中又混杂着凌乱。
夜明珠的光不是太亮,所以整个房间内都是一种暗调的昏黄,这种色调打在顾渊渟脸上,让他本来冷硬的脸柔和了几分,显出易折的几分脆弱。
沈亦舟一颗心悬挂起来,他摸着顾渊渟地脸,格外心疼的说:“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顾渊渟就在这时睁开了眼,他眸中有些混沌,半晌才像是看清眼前的人。
他眼中先是惊喜了一下,又慢慢暗了下去,自嘲一般道:“又是梦魇。阿言走了,才不会回来看我。”
沈亦舟听着他的语气,感觉心脏紧缩,那一抽一抽地痛意。
最后强忍住这股情绪,才道:“陛下,先去休息吧。”
“休息。”他低着头重复着沈亦舟的话,半晌抬头,露出一个苦涩的笑说,“嗯,我听阿言的,即便是在梦里。”
沈亦舟看着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半晌才涩声道:“走吧,我们去休息。”
他将顾渊渟从暗室哄出来,又将人哄睡,起身给他盖被子时,却发现并他手中还捏着一张梨花宣纸。
沈亦舟小心的将纸拿出来,发现上面的墨迹还未干。
应该是方才写的。
他走了几步,将纸展在烛火下,几行字映入眼帘。
阔别已久,离愁难叙。
有人再也不见。
终成故人。
——我这一生,是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的,到再也看不到你的那一刻,便已经结束了。
从此后,一眼惊鸿,满盘皆输。
无悔。
奉天四年秋
——子熹于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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