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渟原本转身离去,只是走了好久,却不见人跟上来。
他颦了一下眉,回眸看去。
沈亦舟手扶着船拦,额头上起了一层薄汗,原本浅色的唇如今更浅,顾渊渟几乎是飞奔过去的,他手扶着沈亦舟的胳膊,急声问道:“怎么了?”
沈亦舟缓了好大一会儿,才有力气站直,刚才那阵疼痛已经过去,他勉强喘口气,看着顾渊渟担心急迫的模样,安慰道:“无事,有点晕船而已。”
顾渊渟的眼睛却死盯着他身上,显然有所怀疑。
“真的,”沈亦舟嘴角扯出个笑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来,好大儿,还不领着我回去休息。”
顾渊渟:“……”
上瘾了是吧。
*
如今船行了一半,那些劫匪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却没有动手。
沈亦舟休息了一天,差不多摸清了蛊毒发作的规律,这蛊毒白日很是安稳他完全可以惬意的过活,但是入了夜之后,却就没这么自由了。
凌晨子时最是难捱,过去这一阵,剩的时间就好了。
想清楚这这个,沈大国师又开始到处蹦跶了。
这条船颇大,一楼摆了些桌凳,供人喝茶,沈亦舟的嘴被皇宫的贡茶养叼了,所以这商船上的茶,只能当水来消遣。
船如今已经接近青州地界,再向前走,就到了官府的管辖地界。
顾渊渟皱眉,注意一周落在他们两个人不怀好意的目光,眉目逐渐冷了下去,对沈亦舟道:“先生,他们估计快要动手了。”
“嗯。”沈亦舟点了一下头,手指在杯沿上摩擦了几圈,“最晚也就是明天,所以在这之前要让土匪注意到我们。”
顾渊渟:“如何注意?”
沈亦舟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这就要看为师高超的演技了。”
顾渊渟:“……”
你有这种东西吗?
他知道沈亦舟有自己的主意,所以也不多问什么,他看着那群劫匪落在沈亦舟身上的目光,长睫压下了眼中的暴戾。
这时,周遭突然起了混乱,一个男童稚嫩因为害怕,所以尖锐的有些刺耳地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娘亲,救我!”
“放开我的孩子,求求你们,放了他吧。你们要我怎么样都可以。”
接着,一个带着哭腔的女人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沈亦舟放下茶盏,也抬眸看去。
机会这不就来了么?
只见一个穿着麻衣的男童被一个络腮胡的大汉挑起来,下面是翻滚的河水,水花迸溅,染湿了小童的衣摆。
他双眼浸满泪水,惊惧挣扎间,蹬掉了鞋子。那只鞋瞬间被卷进水里,消失不见。
如此湍急,可想而知人掉进去是什么滋味了。
然而抓着他的络腮胡却是笑的更大声了,他看着女人哭花了的脸,对着周围人恐吓道:“看到了吗,这就是偷渡的下场。”接着他又看向那个女人说:“我给你两条路。要么把这个小孩的钱给爷补上,要么吗……”
他“嘿嘿”笑了两声,将小孩又向下放了放:“我这就把这个小畜生扔下去。”
女人拿不出来钱,只能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可那个络腮胡像是很喜欢看别人惊惧的表情,只见他咧嘴露出满嘴的牙笑了一下,接着手指猛然张开,嘴里还模拟发出落水的声音,哈哈大笑着看男孩快速地下坠的样子。
在他眼里,这些好像都不是人。
女人看着儿子的身影,失声尖叫:“不要!”
周围已经聚集了一些人,看到这个场景有些胆小的,却已经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敢再看了。
然而,想象中的落水声没有传来,众人转眸,只见那小孩被一个剑鞘挂住了。
顺着剑鞘再向上看,只见一个身穿青色宽衫,模样异常出挑的男子。
正是沈亦舟。
好人啊,众人心道。
那个小孩被吓得哇哇大哭,可怜是可怜,刺耳也是刺耳。
沈亦舟堵了一下耳朵,十分不耐烦的道:“闭嘴,再哭我就将你真的丢下去了。”
看来,还是他家小徒弟比较听话,最起码听话,就算哭起来也是赏心悦目,不这么招人烦。
沈大国师十分双标的想。
他是真的讨厌小孩子哭,哦,不对,除了顾渊渟之外的小孩子哭。
众人:“……”
这个好人好像有点不同寻常。
不过这话倒是十分管用,这小孩果不其然快速闭了嘴,只能睁着恐惧的双眼,对着沈亦舟小声抽抽。
女人也反应过神来了,抱过自己孩子,对着沈亦舟跪了下去,连连道谢。
沈亦舟将女人扶起来,但是身边那个络腮胡却是不乐意了,横眉怒目,眼睛瞪的跟个铜铃似的,只听他道:“他妈的瞎了你的狗眼,从哪里跑出来的小白脸,敢管老子的闲事,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这就不用你挂心了,我自然长命百岁。”沈亦舟自动过滤到这些污言秽语,又指了指小孩说,“他欠的钱,本公子掏了。”
“你有钱吗?”络腮胡十分不讲理的说,“这个小畜生偷上船这么久,要付十倍船钱!”
十倍。
一倍她都付不起。
女人惊恐地抱着孩子后退了一步,求助似地看向沈亦舟。
沈亦舟却像是听到一个好笑地笑话一般,冷嗤一声。
只见他屈尊降贵的伸手,在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砸在络腮胡身上:“钱?呵。本公子像没钱的人吗?剩下的就当这是本公子赏你的,不用找了。”
说这话时,只见他眼神明媚,似乎眉梢都挂着张扬二字。
像极了刚离开家门,不谙世事的大少爷。
顾渊渟被沈亦舟留在船舱内。
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到沈亦舟,这般的神采飞扬的模样,倒是头一次见。
看着那明媚张扬的眉眼,他失神了一瞬。
银子砸在身上,可是不轻。
络腮胡被银子砸的恼羞成怒,举起胳膊就要朝着沈亦舟抡过去。
顾渊渟眉间瞬间阴冷下去,他随手上捏了个石子,手腕一使劲,朝着络腮胡的膝盖就打了过去。
络腮胡抡人不成,猝不及防的朝着沈亦舟跪了下去,样子格外狼狈。
沈亦舟“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倒也不用行这么大的礼,本公子原谅你了。”
络腮胡脸上阴沉,动作笨拙的爬起身,捂着自己的膝盖,想要再下手,却又怕被打。
他恼怒地呸了一声,恶声恶气地对着沈亦舟说:“你给老子等着!”
沈亦舟笑容更深了,看着络腮胡愤愤离去的背影,很是讨打道:“随时恭候。”
那对母子见此还想要再拜谢,被沈亦舟转身拒绝,他看着络腮胡在不远处和一个领头的人有些什么,唇角微不可见的勾了一下。
鱼儿上钩了。
他目光又转向船边一颗枣核大小的石子上,面露深思,但很快,他就收起了目光。
其实从方才起,那蛊毒又开始细细麻麻的发作了,沈亦舟要敢在蛊毒发作之前,回到房间里。
他不能让那些流匪看出来他身体状况,不然方才的演技可不就白费了。
沈亦舟对着顾渊渟说:“走,回去。”
顾渊渟也没有耽搁,他早就已经看到了沈亦舟的身体的不对劲,心里一算大概就知道是蛊毒发作了。
他看着沈亦舟的背影,看他因为疼而忍浸湿的鬓发,他眉心紧紧的皱起。
蛊毒发作是什么滋味,他再清楚不过。
沈亦舟却咬着牙,不想让他看出丝毫。
他垂眸半晌,接着快走了两步,趁着沈亦舟不防备,快速地点了他的睡穴。
沈亦舟的身子一瞬间瘫软下去,被顾渊渟在身后快速地扶住,只见他低头看了沈亦舟苍白的唇色,快速将手落在腿窝的位置,一把将人打横抱起。
顾渊渟的身子虽然看起来单薄,但是抱起沈亦舟来却丝毫不费力气,他从船舱走到卧榻,又细心的用手帕将沈亦舟脸上汗的擦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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