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撑着风灯站了半晌,等到完全看不到人的时候,这才迈着步子回了养心殿。
大殿内很安静,顾渊渟和沈亦舟都是喜静之人,并没有安排其他人在殿内伺候。
沈亦舟脱下外衣挂在一旁,随手挑了一本书,半靠在床头,边看边等着顾渊渟回来。
自从上次的刺杀事件之后,顾渊渟晚上经常做噩梦,半夜惊醒,只有拽着他的衣角的时候,才能够安心入睡。
沈亦舟叹了一口气,一个帝王,这般胆小可是不太妙。
他想着又随手翻了几页,烛光晃动,纸张翻页的声音在房间内清晰可闻。
沈亦舟如今身子不如之前,极容易困乏。他的翻着书睫毛眨了几下,眼睛便缓慢的闭上。修长的手指做了个虚抓的姿势,书顺着他的衣衫开始滑落。
就在将要掉下去的那一刻,被一只修长有筋骨分明的手猛然抓住。
沈亦舟在睡梦中觉察到什么,快速地睁开眼,看清来人是顾渊渟之后,又放松的闭上了眼。
“回来了?”他半梦半醒的嘀咕了一句。
顾渊渟将被子给他向上盖了一下:“嗯,我回来了。你先睡吧,阿言。”
沈亦舟实在困极了,他身子朝里面挪了下,给顾渊渟腾出来身子,便又闭眼睡了过去。
顾渊渟站在床头看着床上之人,沈亦舟的眼睫很长,闭上眼的时候,遮住了那浅色的眸子,衬得整个人都有一种超脱感。
他低头看了半晌,慢慢的俯身,唇印在沈亦舟的额头,轻亲了一下,这才恋恋不舍的起身,扭头出了养心殿。
小李子站在门口,看着进去又出来的顾渊渟疑惑的问道:“陛下,这么晚了,你去哪?”
顾渊渟头也不回,声音微哑地说:“书房。”
“你说昨夜陛下在书房睡得?”沈亦舟坐在几案前,皱着眉看着小太监问。
小李子低头:“是,昨夜书房的灯亮了一夜。”
沈亦舟思?半晌,昨天的奏折他是看着顾渊渟批改完的,所以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忙这么久?
他起身说:“陛下现在在何处?”
天启不用每天都上早朝,以往的时候顾渊渟向来喜欢黏着自己,如今一大清早就不见了人,倒是第一次。
沈亦舟心里竟然升腾起一丝失落的情绪。
小李子说:“陛下一大清早就不让人跟着,奴才现在也不知道陛下现在在何处。”
“荒唐!”沈亦舟沉下了脸色,“让陛下一个人出行,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们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小李子吓得身子瞬间瘫软在地上,沈亦舟阴沉着脸快速地起身出门寻人,“还不出去找。”
小李子顾不上别的,快速地爬起身跟上了沈亦舟的身影。
找到顾渊渟的时候,他正在一个人在御花园里坐着,神态之间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沈亦舟对着身后的侍卫挥了一下手,自己独自一人走了过去。
“怎么了,小九?”他没有称呼平日里的陛下,而是亲昵的喊了一声小九。
顾渊渟这才回神,看了他一眼,接着又慌乱的移开眼:“我……没事。”
沈亦舟目光如炬,绝对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顾渊渟是从昨天晚上开始不对劲的。
沈亦舟心中千思百转,面上却不动声色,对着顾渊渟轻声道:“陛下,外面凉,回殿去吧。”
顾渊渟却是不动,一双眸子委屈的看着沈亦舟。
这是又怎么了。
他想要去拽顾渊渟的手,却在刚触碰顾渊渟的胳膊的时候,他条件反射性的向后缩了一下。
沈亦舟眸光一沉,目光落在顾渊渟的胳膊上。
不对。
沈亦舟盯着他摊开手,不冷不热的说:“伸手。”
这小倔驴的那股子倔脾气似乎又上来了,死活不动。
沈亦舟伸着手都要气笑了,他气了半晌深呼了一口气,看着顾渊渟道:“行,陛下长大了,如今用不到本国师了,那我一会儿便收拾东西,滚回我的昆仑境去。”
顾渊渟一听如此,脸上倔强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快速地起身,拉住了沈亦舟的袖子:“阿言,你别走。”
沈亦舟:“不走可以,把你那只手的袖子撩起来。”
顾渊渟抿了一下唇,模样格外不情愿。
沈亦舟威胁恐吓:“行,那我现在就回昆仑境。”
顾渊渟脸色一变,这才快速地掀起衣袖。
只见原本被刺杀砍伤的那只胳膊,根本就没有好,血迹渗透了纱布,很是触目惊心。
沈亦舟眼睛看着那处伤口,瞬间心疼了,他抓过那只胳膊说:“怎么回事?太医不是换了药了吗?”
顾渊渟不敢看沈亦舟的脸。
沈亦舟看了他半晌,突然问道:“你这几日沐浴都是如何洗的,让宫人伺候了吗?”
话这样问,沈亦舟却差不多心里已经有数了。
他这个小徒弟面皮这么薄,穿衣服都不要别人服侍,更何况是沐浴。
是他疏忽了。
沈亦舟叹了一口气,他伸手将顾渊渟的衣服又掀了下来,轻声说:“走,回去换药。”
顾渊渟乖巧的跟着他。
沈亦舟牵着人,又开始吓唬人:“以后若是还想要你这爪子,可不要再碰水了。”
顾渊渟看了他一眼,半晌才支支吾吾地道:“可是……”
沈亦舟打断他:“没有可是。”后来转念一想,顾渊渟平日里最爱干净,不可能一直不让他沐浴。
让宫人伺候,他定是不肯。
沈亦舟走了几步,叹了一口气说:“在你伤好之前,先生帮你洗。”
顾渊渟抬眸,看着前方拉着自己的沈亦舟,眸光暗了一下。
他这里的伤原本已经快要好了,只是昨日时候,他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压制自己的欲/望,故意用匕首在上面划了一下。
当然……这些他永远不会让沈亦舟知道。
*
沈亦舟给顾渊渟上好药,让他在床上又休息一会儿,毕竟那伤口都成了这般,昨夜肯定是没睡好。
他也刚好,趁此机会去见一见这锦衣卫的前指挥使。
当然谭西言作为重等监压人缘,闲杂人等一律不许探望。
沈亦舟望着前方诏狱的大门,在怀里摸出来一块红色的玉质牌。
据浥轻尘所言,这块玉牌是先帝留下的,锦衣卫乃是先帝所创,这块玉牌能保证在锦衣卫那里顺畅无阻。
沈亦舟对于这个说法保持怀疑,毕竟先帝已经死了这么久,锦衣卫里面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代了,哪里会有人认识。
不过,很快沈亦舟就发现这块牌子的珍贵之处。所有见了这块牌子的锦衣卫,无一人不尊敬臣服地跪下。
进来的路果然是畅通无阻,他很顺利的见到了人,只是结果却并不顺利。
谭西言手臂被高高吊起,表情确实甚为冷淡,他的态度很是坚决,绝对不可能出卖太后。
沈亦舟想到了这个结果,他看着人也不恼,慢条斯理的喝了一杯茶说:“可以,不过若是谭指挥使以后反悔了。可以随时让人联系我。”
谭西言嘴上干涸起了气,却很有血性的说:“放心国师,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沈亦舟笑了一下,弹了一下袖子上不存在的灰,转身离去。
他的身影被昏暗房间的烛火拉长,沈亦舟边走边说:“话别说的太早,毕竟世事无常。”
*
顾渊渟早早的就处理好了公务。
小李子很会察言观色,打着宫灯问:“陛下今日怎么这么高兴。”
顾渊渟当然不会告诉这个小太监他他今日要和先生一同沐浴高兴。
他瞥了小李子一眼,没有任何感情冷漠道:“安心打你的灯,问这么多干什么?”
国师在不在面前,这陛下是两种性格,小李子已经习以为常,很是聪明地远选择了闭嘴。
只是他们回宫之后,沈亦舟却没有在寝殿。
顾渊渟皱了一下眉,冷着脸问门口的侍卫:“国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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