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止走近厨房,听到里面传来哗哗水流和笃笃切菜声。
他站在门口,看到谢云书穿着他的衣服,背对着他,露出覆盖着青青发茬的后脑勺,和长长的一段后脖颈。
这个画面让他的心里暖暖的,仿佛有温热的水流在心脏深处里缓缓地淌,舒坦得不像话。
谢云书转头:“你怎么下来了?不是让你在被子里窝着?”
江行止洗过了脸,没完全擦干,脸颊和下巴边沿沾着水滴,眉毛和发梢都湿漉漉的,衬得一双眼睛格外黑亮。
他走到谢云书身后站定:“不想躺了,我看你做饭。”
“做饭有什么好看的?你就作吧,明天再好不了,我妈就要给你挂水了,挂青霉素,先做皮试,手上扎一针,哎哟可疼了,哭吧你!”谢云书最怕打针,以己度人,从小就爱拿这个吓唬江行止。
谢云书嘴巴絮絮叨叨,手上也动作不停,一会去揭开锅盖往里头添水,一会继续洗菜切菜,感冒的人不能吃太重口的,谢云书给江行止做的配菜以素菜为主,全都要洗。
他满厨房地转,一边嘀咕着麻烦得要死,一边又吆喝着江行止赶紧出去,厨房里头开的抽油烟机风大,江行止不能吹。
江行止站在谢云书后面,也不说话,就那么跟着他的脚步转,亦步亦趋的,看他忙忙碌碌的样子,忽然觉得他好像一个正在给丈夫洗手作羹汤的贤惠小妻子。
这个念头一起,江行止“啪”得赶紧把它按下,他晓得谢云书如果知道自己有这个想法,肯定要翻脸,把锅都要摔了的那种翻脸。
于是江行止换了个联想,他想起民间故事里的田螺姑娘。
眼前就是他的小田螺。
江行止看着谢云书的侧脸,看他规律眨动的修长的睫毛,黑漆漆的好像小刷子一样,看他挺直的鼻尖状若水滴,看他脸侧到颌骨的那一条清晰分明的弧线,看他喋喋不休的潮润的嘴唇,越看越好看。
喉咙一阵发痒,心底有汹涌的情绪不断上涌。
特别想亲他。
克制着。
江行止视线移开,看到谢云书后颈上细细的绒毛,在灯光下显得软软的,一副非常好摸的样子。
摸一下是可以的,江行止冰凉的手指碰上去,谢云书颤了一下,猛回头:“干嘛?”
江行止用指腹,在谢云书脑后那片温热的皮肤上慢慢遊走了两个来回,然后按在他后颈连接着脊椎顶端的一块凸骨上,贴着不动。
这样的亲密动作在他们之前是很常见的,但现在因为那点心知肚明的小嗳眛,让谢云书产生了微妙难言的燥热感,江行止按着的那块地方仿佛有微弱的静电刺激着他的皮肤。
他佯怒地白了江行止一眼,用方言骂:“十三点。”却没躲开。
江行止微微笑了,大部分时间谢云书跟他说话都是用普通话,还跟他学了一口标准的京片子,只有骂人的时候谢云书会说方言。
刚到海滨的时候江行止听不懂方言,也不会说,别墅区有小孩儿发现了,心眼儿冒坏,用方言对他说不好的话,他傻傻的,也不懂,站在那里由着人家说。
谢云书就教他,第一句教的是“今晚没得电”,这是句脏话,真正的意思是“狗鸡不日的”,两句话风马牛不相及,但用方言说出来的谐音很相像。
“以后谁敢骂你,你就这么骂他!骂不过,你就叫我,咱俩一块骂!”小时候的谢云书,像个市井里的小土匪,躁动又火|热。
他是江行止的小太阳,是江行止的热量和光明源泉。
面疙瘩汤做好了,热气翻腾,香飘扑鼻。
他们各自坐在小餐桌的一头,谢云书看江行止吃得呼噜噜的,得意地问:“江小花,我对你好吧?”
江行止抬起漆黑的眉眼,隔着乌蒙蒙的雪白热气看他,被汤水浸润得潮|湿绯红嘴角微微翘起,点头。
谢云书道:“你就说,我是不是你亲哥?”
唇边翘起的那条弧度瞬间抻成直线,江行止的眼皮垂敛了下去。
谢云书也觉得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可什么时候能是好时机呢?
江行止这次是怎么病的,江行止最近话越来越少了,连出差在外的乔冰都打电话给谢云书,问他江行止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绪很是不对劲,祝君兰和谢祖望也发现他的消沉了。
谢云书本来就是个心里搁不住事的人,何况江行止有个什么不好,他跟几个长辈一样,甚至比长辈更着急上火难受。
“你呢,其实就是从小到大朋友太少,你都不跟旁人接触,成天跟在我屁股后面转,然后年纪到了呢就……咳咳咳!”
那个年纪到了意味着什么,同在青春期的他们都晓得,谢云书这番话也琢磨好久了,他自以为把江行止的心理都琢磨得透透的,所以说起话来条理清晰,还挺一套一套的。
“这其实是我们这个阶段里,都会产生的一种错觉,”谢云书煞有介事地说,“你得试着跟别人来往……”
“你想说什么?”江行止截断他,“我的感觉是错觉,那你呢?你是因为我们从小就亲近,所以对我没感觉,然后呢?”
江行止逆着光,谢云书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从他略显急促的语调里感受出他情绪的波动:“我们应该分开一段时间,让彼此疏远开来,大学考去不同的城市,还是我出国或者你出国,用几年的时间来冷淡一下?就像你中考结束后一声招呼不打就去海中那样?”
谢云书闭了嘴,他确实有这个想法来着。
他觉得他们之间,应该这样缓冲一下。
江行止低下头,额前的发丝落下来,遮住眉眼,他夹着青菜慢慢放进嘴里,咽下去,说:“你想都别想,没我看着你,你能上天。”
谢云书登时不服气:“我怎么就上天了?”
江行止不看他,用勺子舀着碗里的汤,一口一口喝。
谢云书忿忿地戳着碗里的面疙瘩:“你小时候多乖多听话啊,那时候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后来越大越烦人……”
江行止突然问:“你真要我跟别人去亲近么?”
谢云书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想说话。
江行止尾音压得很沉:“想好了再回答。”
谢云书愣在那里,愣了很久。
……
说好不分开,江行止却独自出远门去了,他要参加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整个海滨市就他一个名额,参赛地点在新加坡,整个赛程加起来要耗时一周多。
祝君兰给孩子收拾好行李,谢祖望开车,谢云书跟江行止坐在后座,一起去机场。
告别的时候江行止问谢云书:“想要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你自己人回来就好了,我缺啥呀我缺。”谢云书两手插着兜,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江行止少说得去七八天,要说谢云书一点不失落,那是不可能的。
从前他们去哪里都一块,哪怕江行止短暂回京都谢云书都跟着去。
一直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
这冷不丁的,就像自己的胳膊腿儿要离开身体一段时间,让谢云书觉得很不舒服。
机场广播播报着江行止的航班,催促再催促。
江行止拉着行李箱,背上还背了个双肩包,一步一步倒退着走。
他的眼睛一直看着谢云书。
直到没法再倒了,转身,消失在安检口。
江行止坐到位置上,拿出手机,谢云书果然给他发短信了:【还倒着走,耍什么帅呀?】
江行止回:【就是想让你在我眼睛里,多留一会。】
他说的是心里话。
谢云书:【留啥留啊,又不是不回来了!】
后面还有接连不断的,一长串的唠叨,江行止晓得那是一种掩饰,自己又让谢云书不自在了。
江行止的手指按着手机键盘,有些话面对面的时候真的说不出口,现在要离开一段时间,反而是个倾诉衷肠的便宜时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十二,还是十三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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