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西方那些政客,说我们的国家要毁在你们这一代,你们不要觉得冤枉,不要觉得委屈,跟先辈比起来你们差远了,差远了。”
谢云书张开口,他想辩驳的,这样绝对化的批判有失公允,是该能辩驳的,但他的喉咙里仿佛扎进去一排倒刺,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蓦然发现,在这样真正的大义凛然面前,任何巧舌如簧、试图混淆概念的辩解都是苍白无力、毫无分量,也是极度可耻的。
于是,谢云书深深地低下了头去,江行止和裴寂也低下了头去。
“当然,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你们这代人的问题,是很多人的骨子里,包括我们军队,都产生了腐|败的思想。”
“现在有很多人,不再把当兵看做是奉献和牺牲,而是一种升官发财的渠道,在学校里念不好书,就去部队当兵,然后考军校,花钱买士官,大多数人都想进机|关进军|区,只有家庭条件不好的、没有背景的才去边防,去那些最苦最累最危险的地方。”
“这样的思想,是危险的,这样的军队,是危险的,这样的国家,是危险的。”
“我为什么要裴寂去当兵?”裴林生的语气蓦然拔高,“我裴林生的儿子,别的不敢说,他一定勇猛,一定忠诚,我裴家三代人的忠骨,养不出见钱眼开、怕疼怕死的孬种!”
“我不要你升大官发大财,也不指望你能立下多少汗马功劳,但我知道我裴林生的儿子,绝对是忠诚的,你永远不会背叛,把你送上战场,祖国和人民可以放一百个心!”
“你们可能觉得我危言耸听了,现在都和平了,哪还有什么仗要打?”裴林生猛然拍了一下桌子,满桌杯盘酒盏在他有力的大掌下咣当作响,“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啊!”
“远一点的,93年银|河号事件,94年黄海对峙,96年台|海危机,那时候你们年纪小,可能都不清楚这些,可近一点的,99年北|约轰|炸我南|斯|拉夫大|使|馆,这个事情你们该了解的,01年,南|海撞机,81192的事迹,你们也听说过吧?”
裴林生看向三个孩子,江行止和裴寂还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凝固在那里了。
只有谢云书回应了,谢云书用力地点头,他的眼里爆出无数血丝,闪着泪光。
“耻辱吗?耻辱啊。”
“窝囊吗?窝囊啊。”
“恨吗?恨啊。”
裴林生接连三个自问自答后骤然咆哮:“孩子们!没有大国崛起,何来小民尊严啊!”
谢云书颤抖地捂住脸,十根手指用尽全力按压脸上的皮肤,他的眼睛、面颊、鼻腔、喉咙,全部都火|辣|辣一片,烧得他哽咽难言。
“你们看着眼前一派太平盛世,其实步步杀机,步步惊心。”
“当兵是很苦,可这苦总要有人去吃;打仗是很危险,但这危险总要有人去趟!”
“我的儿子吃了这个苦,别人家的就少吃这一份;我的儿子去趟了这个危险,别人家的孩子就少趟这一份。如果我的孩子都不肯去当兵,都不愿意精忠报国,我拿什么脸去要求别人的孩子对这个国家忠诚,为这个国家奉献?!我他妈的拿什么去要求?!”
“裴寂,这些话是我第一次这么跟你说,也最后一次这样说,”裴林生的语气沉下来,也心平气和下来,“做裴家的人,就要当兵,你没得选择,如果你一定不肯,那就不要姓裴,我给你联系你妈,你随她姓,你的生活费我还是照给,但是你不要姓裴了。”
谢云书愕然抬头去看裴寂,裴寂低着头,谢云书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这孩子一双手放在桌面上死死地攥在一起,手背上青筋暴凸,每一个指甲都变了颜色。
裴林生站了起来,他最后的一段话宛如雷霆万钧,振聋发聩。
“裴寂,你记住,如果有一天你老子马革裹尸,那是你的荣耀,同样的,要是你战死沙场,也是我的荣耀!你要继承我裴家的,不是事业,不是功劳,是军|魂!!!”
……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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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一更。
军|区大院的夜晚似乎格外安静, 车马人声都消失得彻底。
谢云书站在小楼的窗前,望着蜿蜒在夜色里的平坦大路,室内白炽的灯光勾勒着他的面部轮廓倒映在玻璃上,一向清俊舒展的眉宇此刻紧锁着, 印出一道深刻的纹路。
江行止看他这样愁眉不展地站立好一会了, 终于忍不住按住他的双肩:“这是裴寂自己的命运, 他必须自己来决定,你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别再给自己这么大压力。”
谢云书在窗玻璃中与江行止对视, 坦白道:“我不希望裴小狗去, 但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去阻止他。”
“裴寂不是小孩子了, 这是他该承担的。”
“在来宁城之前, 我是打定了主意不叫裴小狗去当兵的, ”谢云书笑了笑,走到床沿边坐下, 问江行止,“你有没有看过杨家将?”
“当然。”
谢云书双手向后撑着身体,像是很轻松得在闲话家常似的:“我小的时候看《杨家将》,电视剧里面有一个人告诉佘太君, ‘此去金沙滩,七子去,六子回!’佘太君以为七个儿子只能回来六个, 虽然心痛不已, 还是把杨令公和儿子都送上了战场,谁知最后, 只回来了一个杨六郎……”
江行止静静地看着他, 目光里是洞悉一切的了然。
谢云书比划了一下:“那时候我在电视机前急得不行, 冲着佘太君大喊,不要把他们送出去,他们只能回来一个了!”
江行止坐到谢云书身边,轻声说:“即使佘太君知道她七个儿子只能回来一个,她应该还是会义无反顾地把所有儿子都送出去。”
谢云书吐出沉沉一口气:“……就跟裴奶奶一样。”
是的,哪怕他现在大声告诉所有裴家人,裴寂当兵可能会死,裴家人还是会送走他。
江行止伸手摸了摸谢云书的头发,然后把他的头轻轻掰过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裴小狗那个二子,被他老子这么一激,肯定会去的!”谢云书的嗓音有些发颤,前世裴小狗肯定也是因为这样去的,那只小狗跑来跑去,最后还是没跑过宿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只为信仰而活,其他所有的东西,身体、生命、子孙,对他们来说都不重要,这世上有这样的人,多可怕,你说是不是?”
江行止微微偏头,用嘴唇蹭了蹭他的鬓角。
谢云书又低低地说:“但这世上有这样的人,又多可敬。”
江行止中肯道:“这样的人,于家不幸,于国幸。”
“于家不幸,于国幸……”谢云书喃喃复述。
他忽而想到了什么,困惑地问:“你听到了吧?裴大校口口声声都是牺牲,好像他送裴寂去当兵,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让他儿子牺牲的准备,他是什么意思?既然他知道明裴寂有危险,为什么还要送他去?总不能是故意送儿子去死?”
江行止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们国家有一个机密部队,里面所有成员都是高级将领的后代,这个部队的训练和任务,都比较……特殊,裴大校可能是要把裴寂送到那里去。”
谢云书愣了一下,然后慢慢地“哦”了一声。
“但我想裴大校的本意肯定不是让他儿子去死,他只是在灌输给裴寂一个不怕牺牲的信念,因为在危险的地方,越是怕死越活不下去,裴家牺牲了三代人,血流满门,正是因为他们看多了太多死亡,才越发不畏惧,正因为不畏惧,才能坦然诉之于口。”江行止说完后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我的理解。”
谢云书认真倾听着,若有所思。
江行止把他额前的碎发往耳后别了下:“还记得我跟你说过胡家人的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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