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小公子拿着书本,气得脸色发白。
他实在想不明白兄长为什么会对这种人家礼遇有加!乔大人他未见过,只是这乔公子,实在不容恭维,难道他平日里没事干,只知道讨人嫌吗?!
元小公子合上书,回房去了。
元簪缨回到书房没见到弟弟,却在卧房见到了,孩子皱眉盯着书,恨不得将书本盯出一个窟窿,元簪缨道:“怎么了?”
小公子一惊,合上书,道:“兄长。”
元簪缨顺手揉了揉弟弟的头发,“可有什么不懂之处?”
孩子头发柔软,又黑又亮,小脸又板着,实在很有趣。
元簪缨以前觉得是元家对元簪笔苛责,才养成了他不爱说笑的性格,现在看来,他是当真不爱说话,只想一个人呆着。
元簪笔道:“没什么。”
元簪缨怎会看不出元簪笔不高兴,但元簪笔不愿意让他知道,他也没有提,道:“怎么不在书房看书了?”
元簪笔表情更复杂了。
“兄长公务繁忙,有许多文书都在书房,”元簪笔道:“我,我觉得还是不在书房为好。”
这话哪里像是八九岁的孩子说出来的?元簪缨心底柔软一片,道:“无事,你愿意在哪里看就在哪里。”元簪笔很聪明,他一直都知道,但有时又觉得他心思太细了,“我今日同乔大人一道回来,才知道乔大人家的孩子就比小几个月,叫乔郁,你见过他吗?”
元簪笔想起那些东西,不由自主地皱眉,摇头道:“没有见过。”
他打定主意以后不去书房,几次短暂的见面姑且当时诀别,再也不见才好。
但他显然低估了乔郁的执着。
乔郁从此惯性往书房中射东西,如翡翠玛瑙琉璃金珠还有些精巧的小玩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讨人欢心。
元簪笔收了满满一盒,让下人转交给乔夫人。
不多时,下人回来,盒子原封不动。
元簪笔不解,“何意?”
下人苦着脸道:“没碰到乔夫人,倒是碰到了乔公子,乔公子让您去墙边等他,他有话和您说。”
元簪笔难得流露出几分孩子气,“我不去。”
“乔公子还说:您不去,他就不收。”下人也深受其害,“哪怕为着大人书房的窗户纸,您就去看看吧。”
元簪笔咬牙忍了半天,壮士断腕似的去后院了。
乔郁果然坐在墙头上,两条腿一荡一荡的,看见元簪笔来了,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喜欢吗?”
元簪笔深吸一口气,“不喜欢。还请乔小公子收回,以后不要再来打搅。”
乔郁摇头道:“不要,我爹说了,娶妻娶贤,元小公子那么喜欢读书,想必贤惠的很。”他对着元簪笔笑,“这权作我下的聘礼了。”
十几岁的孩子哪里知道什么是调戏,这话挑衅似的,半点暧昧也无,元簪笔气得不行,可又没学过什么骂人话,一时之间竟只挤出两个字,“无耻!”
乔郁没想到自己的一番殷勤竟得了如此评价,更觉得元簪笔像个小姑娘了,还是娇养在闺阁中,半点委屈没受过,半点亏没吃过的小姑娘,他觉得很有意思,笑着道:“你喜欢什么,我可以买来送给你。”
他生得好,一双眼睛里星河似的璀璨,却看得元簪笔更想打他了。
元簪笔本想把东西扔过去,但是这一盒扔过去定然有所损失,他还要原封不动地还给乔郁呢,况且扔过去实在失礼,他忍了半天,扭头就走了。
乔郁在他后面道:“哎,你喜欢什么,你还没告诉我呢。”
乔少爷死缠烂打的结果就是在元簪笔含蓄的暗示下,元簪缨似懂非懂,却也让弟弟搬到了一个安静的厢房。
连续多日的打扰让元簪笔头疼万分,但也慢慢习惯,乔郁来的极有规律,绝不在大早上,因为他起不来,也不在中午,因为中午太阳大,他不喜欢。
元簪笔吃过晚饭,刚坐下就听到了窗户响动。
他下意识板起脸,推开窗户想问问乔郁还要搞什么名堂。
小丫头乍见一张脸,吓了一跳。
元簪笔愣了愣,又将窗户关上了。
……
乔郁心不甘情不愿地站在乔夫人面前。
“错了吗?”乔夫人指着那一盒东西问。
乔郁道;“没错,我就是想给元簪笔送东西,我有什么错?”他经过多次和乔大人打听,终于知道了对面那家漂亮小孩叫什么名字了。
乔夫人道:“你那叫送吗?”
乔郁嘴硬道:“怎么不叫送?就是,就是送的方式不同了点,怎么不叫送?”
乔夫人道:“我还以为你和元小公子有什么深仇大恨,要砸死人家。”她点了点盒子,“今日休沐,你同我一起去元府道歉。”
乔郁梗着脖子道:“不去。”
乔夫人道:“去不去?”
乔郁坚持:“不去,我又没错,我不去。”
乔夫人道:“去不去?”
乔郁小声说:“去,现在就去。”
乔郁随乔夫人去元府,看着一层一层的通报,乏味的恨不得打哈欠,明明只隔着一道墙,什么话隔着墙不能说?非要这么麻烦?
元簪缨今日未穿官服,乔郁虽然年纪小,但也看得出这位元大人十分清俊。
元簪缨一身常服,头发简单束起,面容秀美得像是落在雪地上的月亮。
乔夫人先道:“犬子无礼,令大人见笑了,今日带他来向大人赔罪,还请大人见谅。”
元簪缨笑道:“小孩子玩闹罢了,夫人太过郑重我反而不知所措。”他看向乔郁,孩子轮廓极稚嫩,可已是少有人能及的好样貌了,一双眼睛格外漂亮,是和他弟弟截然不同的聪明。
元簪缨令上茶,两人家中都有孩子,竟就着孩子的事聊了起来。
当乔夫人问元簪笔何人在教时,元簪缨道:“是我在教,不知道乔小公子师从何人?”
乔夫人无奈道:“犬子只开蒙时念了几本书,城中稍有名望的先生,听到是我家的孩子,都不愿意来教。”
乔郁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虽然很想反驳,但忍住了。
元簪缨沉吟道:“若是夫人不嫌弃我不才,可将小公子送到我家来,正好同幼弟一起读书。”
乔郁心中惊涛骇浪,此刻只恨东西扔少了,没多砸几张窗户纸。
乔郁心中拼命道:别别别。
乔夫人果然道:“犬子顽劣,恐怕会打扰大人。”
乔郁心中松了口气。
两人又说了片刻,乔夫人便领着乔郁离开了。
元簪笔正好有不懂的地方要请教元簪缨,看见元簪缨一直望着他笑,诧异道:“兄长?”
元簪缨道:“我方才对乔夫人说,请她将小公子送到我这,和你一同读书。”
元簪笔震惊道:“兄长。”
“你不喜欢他?”
元簪笔立刻道:“当然不喜欢!我不是都和兄长说了吗,兄长为何还要让乔郁过来?”
隔着一道墙乔郁已经足够烦人了,要是日日朝夕相处,元簪笔只要想想就恨不得去上吊。
元簪缨极少见到元簪笔这样,没忍住又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我是为了你,你这样不爱说话,以后入仕可怎么办呢?”他开了个玩笑,“你这个性子,比一般的姑娘还像姑娘家呢。”
有些乔郁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都是元簪笔之后告诉他的,他受了重伤,疯疯癫癫又好像什么都不记得,元簪笔无事时就一面同他说话一面给他换药,好些旧事,都是元簪笔一字一句告诉他的,一面讲一面眼中似有希冀地望着他,好像在期待他的回应。
“乔相,”有人小声叫他,“乔相。”
乔郁按了按肿胀发疼的太阳穴,往声音那边看去。
他没有反应倒还好,转头看过去简直像是告诉皇帝他全然神游天外,魂不知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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