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捻了捻指尖,道:“就不能乖乖听话吗?”
寒潭原本已进来了,闻言又退了出去。
乔郁敛眉,“进来说话。”
寒潭道:“元大人来了。”
乔郁躺得松松垮垮,听到元簪笔来了,猛地起身。
他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热切,好像自己十分想见元簪笔似的,太不矜持,太没面子,遂又慢悠悠地坐了回去,矜傲地问:“元大人来做什么?”
元簪笔送的东西他看见了,当打开盒子的时候他一时之间不明白究竟是自己有病,还是元簪笔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那丑得人神共愤的玩意此刻就摆在马车上,明晃晃的,丑得扎眼睛,与乔郁古雅华贵的马车极不搭调。
寒潭道:“元大人只说有些私事同大人说。”
乔郁笑道:“我与元大人有什么私事可说,难不成我和元大人有私情不成?”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确认即便乱也乱得极漂亮后才放下手,“还是说,元大人无论要见哪位大人,都说是私事?”他明明已从车帘掀开的一角看见元簪笔,却仍语调绵软,阴阳怪气地说个不停。
元簪笔道:“乔相。”
乔郁笑着说:“元大人竟在这,是本相失礼了。”他一顿,声音里似乎带着点笑意,“不过纵然大人在,本相也要说清楚,本相与元大人,可有什么私情吗?”
元簪笔听他语气好像漫不经心,实际上却有点怨怼,以及几乎微不可查的……娇嗔?
要是有第二个人听见了元簪笔的心中所想都会恨不得掀开他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
于是元簪笔语气平和地叫了一声,“月中。”
乔郁在阿璧身上无处安放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他很想长叹一声,怒气冲冲地问元簪笔这算怎么回事,你拿本相当什么?看本相因你一举一动忧心无比你可是十分得意?既然做了且做得绝些,这样欲断不断得你要做什么?你想做什么?
还想再利用本相一回,还想再骗一回?
他一时愤懑,元簪笔不来还好,一来简直宛如向火器库中泼尽松油然后放火。
元簪笔掀开帘子。
乔郁猛地抬眼望他。
乔郁道:“哦,原来元大人长这个样子。”
元簪笔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低头摸了摸鼻子。
这个动作元簪笔少年时都极少做,由他这样少笑又冷清的人做起来非常漂亮,几乎有点天真无辜了。
乔郁一噎。
他想,我方才想什么来着?
元簪笔轻声道:“昨日我那的人捡了个坠子,小雪说乔相猫身上的,”他将光芒柔和的羊脂玉坠放到乔郁手边,“我想物归原主。”
他抬手,手指压在玉坠上,与元簪笔的指尖相隔不过几根头发。
元簪笔能感受到乔郁手指微凉,泛着湿气。
“没了?”乔郁问。
元簪笔道:“还应有什么?”
乔郁想,倘若自己现在伸手,将元簪笔扯到怀中撕扯亲吻,元簪笔大概不会恼怒,反而会……洋洋自得。
洋洋自得乔郁竟然是这样一个被骗了一次两次三次,还能继续心甘情愿被骗的傻子。
元簪笔将手往后一撤,只来得及动一寸,乔郁扬眉,一把按住了他的手,他按着元簪笔的手,慢慢地将手指插=进元簪笔的指缝中。
元簪笔嘴角似乎向上扬了一下。
乔郁扣着元簪笔的手,将他的手拽到自己那边,不必思索,抓着元簪笔的手贴上了自己的脸。
元簪笔的身体僵了僵。
他的反应如此微小,若不是乔郁与他手指贴合,或许根本感受不到这只手一瞬将的僵硬,但只有这么一瞬间,就足够乔郁轻笑出声。
他在笑元簪笔故作姿态,他在笑自己……万劫不复。
于是偏过头,轻轻地琢吻元簪笔掌心,舌尖顺着掌纹一路舔过去,好像尝到了什么可口的糖,非要一点一点地舔化,半点不留才好。
倘若阿璧有灵,大概会觉得乔郁的动作同自己方才十分相似。
乔郁抬眼,他眼睛极黑,有些水意就格外明显,“元大人在朝中一向风评极佳,正人君子、学养深厚、出身名门、战功赫赫,”他一字一顿,“元璧,你万事处理得妥帖,我很想看看,我们的事,你打算如何收场?”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更新。
第60章
元大人静静地望着乔郁,他的眼神极平静,仿佛乔郁一番话让他并无一点动摇,元簪笔声音轻得像是叹息,道:“我有什么不能收场的。”
诚如乔郁所说,元簪笔出身名门战功赫赫,无论哪个皇子登基,对于元簪笔只有重用与放在朝中当摆设两个选项,绝不会如乔郁一般如履薄冰,现在无论乔相怎么弄得元簪笔面上无光,他日亦了无痕迹。
乔郁几乎都要从他那双沉静透彻的眼中看出点悲天悯人来了。
元簪笔略前倾身,却道:“虽然朝中废太子之声甚嚣尘上,仿佛背后有陛下的意思,然毕竟君心难测,”
乔郁扯了扯元簪笔垂落的长发,微弱的痛楚打断了元簪笔的话,乔郁神情有点恼怒,“你我除了这些便没什么可谈了?”他长眉扬起,不满的情绪都要从黝黑的眸子里溢出来了,情态可人,一举一动都像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
乔郁倒无什么癖好,或者他也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在旁人眼中不算十分正常,但他长得实在漂亮,一张脸美得艳丽,美得不讲道理,因而再怎么俏丽的神情出现在他脸上都不违和。
元簪笔一时无言。
他当然知道乔郁这样的言谈举止不过是为了让他闭嘴。
他们两个怎么不知道君心难测?怎么不知道皇帝待人素无真心?乔郁位高权重,然地位不稳,似九重楼阁为独木所支,他自己怎么会不清楚?
两人在许多方面不得不说有好些类同之处,比如说元簪笔明知乔郁清楚,却还要提醒,乔郁纵然明白他此言全部出自真心实意,却也不会听。
两人相顾无言,乔郁见他坐在那一言不发,虽然元簪笔不说话是因他制止,见到他只坐着却当真不满。
若无国事,两人竟无话可说了。
少年时自然无大事,两人便是从夕阳西沉聊到东方渐白也常有,而今关系似乎亲近极了,该做的不该做的做了个遍,恩怨算也算不清楚,偏偏对着无话,比初见更生疏些。
乔郁还攥着元簪笔的手,两人手指严丝合缝地握在一处,真是说不出的亲昵贴合,只隔着一层皮仿佛就能血肉相融似的,乔郁抓他手却觉得和抓个死人心情没什么分别,冷冷淡淡,毫无兴致,但要他放手,他又不甘心,于是只好攥紧,元簪笔几次欲言又止,都被他的眼神逼了回去。
元簪笔当然能用力把手抽回来,然而现在两人的关系都到了这个地步,元簪笔不愿意再雪上加霜。
阿璧浑圆得明珠似的大眼睛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娇嫩地喵了一声,将桌子上的饰物衔去了。
阿璧大而蓬松的尾巴在元簪笔手背上扫过。
元簪笔拿没被抓住的手撑额坐着,不知想起什么,忽地一笑,他笑时犹然看着乔郁,眼神柔和清亮,笑意星星点点,这笑在乔郁意料之外,看得他一愣,后者手指小小地用了下力,“笑什么?”
元簪笔笑容还未收,语气有几分无可奈何地说:“我笑我与乔相还未拜堂成亲,相濡以沫地过了好多年,而今对坐着却好像想合离又儿孙满堂合离不得的怨侣。”
乔郁想笑,又不想让元簪笔知道自己被哄好好得极轻易,要笑不笑憋得难受,于是只好低头,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便说不得别的了。
元簪笔的嘴唇又软又凉,与他双唇轻轻地贴合着,吐息热热地落在脸上,任乔郁如何冷酷无情都被化得一滩水般,更何况,他对元簪笔之用情既深而疯,虽不是寻常人喜欢人的喜欢法,可其中情愫到底是真的。
因为乔郁没推开他,元簪笔的动作大了些,亲他时仍是和缓的,像是对待什么易碎的稀世珍宝,或者怕吓到他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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