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讪然道:“姐姐。”
乔郁道:“有毒。”
小雪大吃一惊,猛地缩回了手。
乔郁喃喃道:“算算时日,太子就要到了。留给想要讨好太子之人的时间不多了,留我一日,便生一日的变数。算算时日,应是今天。”
小雪将手按在剑上,哭丧着脸道:“姐姐,我的亲姐姐。您能别把旁人要杀你说的像吃饭那样自若吗?”
乔郁将那碟点心塞到了小雪手中,后者的表情宛如吃了二斤黄连,他悠扬道:“宛转蛾眉马前死,”接着话锋一转,“敢给我下毒,而且能给我下毒的人不多,约莫着也就是那几个老匹夫。小雪,记得去查查这是什么毒。”
小雪小心翼翼地拿着碟子,还是没忍住道:“姐姐要做什么?”
乔郁将信装进信封,笑而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像第一次写这么长的文,(虽然看起来很短,但已经是我写过最长的了。)感谢支持。
增加了八百字,刷新可见。
第80章
若真如讨贼檄文上所写,乔郁之罪,可罄竹难书,万死不足惜。
行宫牢房安静,因此地偏僻,皇帝又几年才来一次,平素甚有犯人被关押在这,偌大牢房落针可闻,犯人少,因而并无上司搜检,两个狱卒面对面坐着,皆喝得醉醺醺,油腻的桌上摆着三两碗残酒剩菜,房中酒气菜香汗臭混杂,闻得来人微微皱眉。
狱卒只觉一阵香风铺面,睁开睡得惺忪的眼睛,但见一杏色衣裙的俏丽少女正在他面前不耐烦地看着他。
那狱卒喝得早已神志不清,乍见这样的小美人,忍不住伸手拉扯少女的衣袖,咧着嘴笑道:“这是谁家的小美人……”酒气迎面而来,少女厌恶地皱眉,素白的手高扬起,还未落下,桌上砰地一声响,震得残酒泼出来大半。
两人一起转头。
喝得还未烂醉的年长狱卒看起来酒已醒了,慌张地站起来,手足无措地对拿姑娘道:“小人……小人这兄弟喝多了,还请这位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要与他一般见识,”他转向同伴,怒喝道:“喝了几碗狗尿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快松开你的脏手,给这姑娘磕头赔礼!”
年轻些的犹不服气,嘴里不干净地小声念叨几句,心不甘情不愿地撒开手,道:“给姑娘认错了。”
少女用力拍了拍袖子,秀美紧紧拧着,仿佛在懊恼拍不下什么脏东西似的,她拍了两下,才扬起下巴,趾高气扬地道:“我等奉贵人之命,为牢中罪臣送些东西,还望两位带路。”
年轻些的那个忍不住顶撞道:“贵人是什么人?罪臣又是哪个罪臣?小娘子生得好,话却说得不怎么明白。”
年长狱卒喝道:“住口。”他转向小姑娘,面上却堆出了好些笑,“我们马上领姑娘去。”
这人喝得头昏眼花,本就懒得起身,又因为个不知身份的小女子被骂了两回,因此虽然听到同伴这样说,却没有起身的意思,懒懒地坐在木凳上,嬉皮笑脸地说:“三哥,我喝……”话音未落,便打了个臭不可闻的酒嗝,熏得小姑娘退后两步,不住地拿手在鼻子前扇风,“喝多了,实在走不动了,就劳烦三哥,您把她送过去吧。”
年长者怒着瞪了他一眼,对少女赔笑道:“小人这就领姑娘过去。”
小姑娘矜傲地点头,也不等狱卒,先走出了这间满是异味的隔间。
狱卒弯腰跟在姑娘身后,眼中能看见的唯有女孩绣法精美的宫装和她长裙下若有若无地露出的月白锦缎绣鞋。
那小姑娘利落地拿起先前被她先搁在地上的檀木食盒,对着一直在外面等待的女人道:“姑姑,人出来了。”
被称作姑姑的女人化着极合宜的妆,看起来三十多岁,眼神却冷漠平淡,亦一身大张旗鼓的华贵宫装,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宫里人似的。
这人正是先前的李女官。
李女官淡淡道:“宫中有位贵人放心不下大人,命我等过来看看大人近况。”
她说的同少女一般含糊,既不说贵人是谁,也不说大人是谁。按理来说,狱卒不该放这两个语焉不详的女子进去,可这被称之为姑姑的女官腰间佩着宫里的白玉腰牌,态度又高高在上,最重要的是,外面的守卫也没有拦住二人。
狱卒心思还算活络,但也仅限于活络,他不清楚宫中发生了什么,却知道乔郁是个大得不能再大的官,昨天送来,那押送的小伙子特意告诉他不准为难,否则……还对他做了个人头落地的手势,因此乔郁来了两天,轮值的狱卒没有一个敢凑过去看。
这两个女人显然是宫里人,能叫宫里的女官叫贵人的能是什么人?
狱卒哈着腰道:“是是,小人这就带两位大人过去。”
女官长长的裙子拖在地上,狱卒听见刷拉刷拉的声音却不敢回头,尽职尽责地将两个女子带到监牢前,腰弯得更低,似乎怕两人发怒似的,小心翼翼道:“两位大人,且在这说吧。”
地牢铸得结实,非用木头隔开,而是将石头掏空,掏出一间间小室,石壁上再开凿一门,门由铁浇筑,大锁沉甸甸地挂在门上,唯一能看见里面的只有门上的小扇手掌大小的窗。
小姑娘秀美一扬,颇不满意地问:“贵人是叫我等来送东西的,你关着门要我们如何送?到时候贵人怪罪起来,你如何担罪得起?”她后面的话已成了威胁,“还是说,你疑心姑姑与我?你知晓姑姑的身份,难道不知,疑心姑姑,就是疑心宫中?”她说话时虎牙微微露出,森白森白,“不知道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女孩话说的极快,由不得狱卒细思,唬得这平日里见过最大官员就是九品文书的小吏冷汗直流。一面作揖道歉,一面去摸钥匙开门,生怕这股娘娘再说出什么灭九族的话来。
小姑娘这才顺气,待狱卒开完门,道:“你且离远点,姑姑有贵人的话要交代。”
狱卒哪敢反驳,忙不迭地走远了。
少女打开门。
小室中燃着一盏豆灯,门一开,登时抖了起来,将要熄灭。
室中离地一丈处有一被数根木棍拦起来的窗子,月光顺着窗子洒落,小半落在那双腿具残,坐着轮椅的青年人身上。
若真如太子的讨贼檄文中所言,乔郁之罪,罄竹难书,乔郁此人,罪不容诛。
行宫中对这年轻丞相众说纷纭,流言荒唐不知真假,少女第一次见到乔郁,若说不好奇,那是假的。
当她真借着月看清乔郁时,她心中竟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可惜。
月下的青年人近乎于素白,若非束起的长发太黑,他险些要与月色融为一体。
可惜他生得如此容貌双腿残疾终生不能行走,可惜他自甘堕落祸国殃民构陷太子,更可惜他明日之后,便要以死谢天下。
小姑娘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了,将食盒轻轻搁在桌子上,低声对李女官道:“姑姑,我去外面守着。”
李女官点头。
小姑娘忍不住回头,却见乔郁乌黑但亮如寒星一般的眼睛似乎笑吟吟地望着她,又似乎没看着,暗中耳垂微红,小步跑了出去。
李女官涩然道:“数日不见,大人风采依旧。”
乔郁微微颔首,唇边带着笑意,道:“多谢。”
他太安宁,太漂亮,全然不像一个将死之人。
李女官只觉胸口一阵细细密密的疼,似有钝刀,在轻而缓地切割着她的心。
故太子与太子妃对她并无大恩,如果有,她绝对活不到现在。
然而到底数十年朝夕岁月,到底故太子妃仁善宽和,叫她眼睁睁地看着乔郁去死,她于心不忍,但就算说出她当年所见所闻,皇帝难道就会相信?哪怕皇帝相信,她也定然性命不保。
李女官艰难笑道:“陛下对大人到底意重,命臣,为大人带了佳肴六道与一壶好酒。”
乔郁眨了眨眼。
他不大喜欢皇帝赐酒,因为怎么听都不太吉利。
上一位权臣陈秋台就是皇帝亲手送的酒,怎么到他这,品级骤然下跌,只派了个女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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