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需要我了?】
【你怀疑我?】
恶寒从汤辰背上蔓延到后脑勺,她头皮发麻。频繁的人格切换让她有种头晕目眩的不适,她强忍着呕吐的冲动打字:不是的。
眩晕更强烈了。汤明业的情绪像巨浪一样冲击着她的意识。
她看见自己的手指在键盘上疯狂移动。
【那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回答我!!!!!!!】
最后一行字巨大、漆黑,占据了整个屏幕。
汤辰猛地推开屏幕站起。她动作太大,踢到了插线板,电脑关机了,屏幕瞬间暗下去,映出她恐惧的面孔。
房间忽然逼仄得可怕。她喘不上气,汤明业的声音仍旧温柔,在她脑海里嗡嗡回荡: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汤辰尖叫出声:她的防波堤在崩溃,从海域内部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膨胀。兰花螳螂一瞬间布满了整个空间,但很快,又一个接一个地消失。
这比任何事情都令她害怕。有什么东西正在侵蚀它的海域。而汤明业仍未停止说话:你以为,我真的无法踏入你的海域吗?
她抓起手机,跌跌撞撞冲出家门。
要找邢天意吗?邢天意能帮什么忙?汤辰不敢信任她了。
她在雨里奔跑,但始终无法摆脱汤明业的声音。她只能想到向云来,只有向云来能帮助她。她扭头朝王都区西边的八里街奔去。
雨夜,王都区冷清,但适合在雨夜里滋长的黑暗从未消退。汤辰只穿睡衣穿梭在街巷里,有人看见她,无声无息地跟上来。
怕什么?跑什么?跑哪里去?你觉得什么地方可以让你摆脱我?汤明业用一以贯之的低沉语气对她说话:而且我们是一体……
他的声音忽然消失了。汤辰摇摇晃晃地站在街角。她用极强的意志力抑制住汤明业,并且中断了记忆的共享。她知道这一刻非常珍贵也非常短暂,连忙掏出手机,边赶路边发了一条信息。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身旁车灯大亮。一辆电瓶车擦着她经过,她和车子都滑倒在地。电瓶车的前轮差一点儿就压在汤辰的脚踝上,她吓得整个人都僵住了。
电瓶车的主人骂骂咧咧扶起车子:“你走路不看路啊!”
车灯闪烁着照亮了汤辰圆睁的惊恐眼睛。
那人坐上车,看见汤辰站了起来。仿佛就在几秒钟内,眼前的女孩从慌乱无措变得冷静沉稳。她微笑着致歉:“对不起啊,你受伤了么?”
灯光中,她的膝盖和腿上一大片擦伤。电瓶车的主人一声不敢吭,拧了车头就走。
汤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回头往家里走。但只走了几步,她就停下来了,恶狠狠地吼:“汤辰!”
在这具瘦小的躯体中,一场无声的争夺战正在爆发。原本跟在汤辰身后的人也纷纷停步:他们看到的,是一个趔趄着往前走的单薄女孩,有时候朝前狂奔,有时候又回头走几步,在街边呕吐完了,还会毫不留情地抠着自己腿上的伤口,原本并不严重的伤口被抠出血来,疼痛减缓了她前进的速度。
太怪了,太诡异了。连身后缀着的人也扭头离去,漆黑的道路上只有汤辰自己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八里街就在前面,向云来就在前面。唯一能理解她、能帮助她的人,就在远处亮着“百事可靠”灯牌的铺子里。
我知道一切,汤辰。再一次被汤辰压制的汤明业低声说:一切,你懂吗?你的事情,还有邢天意的事情。
汤辰站定了。
除非你永远不睡觉,否则只要你进入睡梦中,只要你的防波堤松懈,我就会取代你,成为新的“汤辰”。汤明业低声地笑:你今天这样对我,但我仍旧不打算恨你。回头吧,回去吧,只要你现在回头,我们一起回家,我就不会背叛你。
汤辰:“你要做什么?”
汤明业:我会告诉孙惠然一切,包括邢天意的所有秘密。
汤辰这一瞬间想掐死自己。
她扶着路灯柱,在夜雨中发愣。汤明业的声音似有若无,在她海域中回荡。那原本被毛绒动物统治的城镇,此时变得冷清漆黑,彻底被暴雨统辖。
汤辰没有回头,她忍受着膝盖的疼痛,拔腿往“百事可靠”狂奔。铺子里有人,卷闸门拉下一半,透出明亮的光。向云来可以信任,向云来能够为她拔除海域里古怪的入侵者,向云来……
仿佛一场地震,小镇中间出现了巨大的空洞。毛绒国王、毛绒王后、狐假虎威的毛绒士兵,还有被它们管理的各色各样的人物,纷纷从洞口落下。
“没有人要你,汤辰。”汤明业冷冰冰地说,“你是一个商品。你被邓春燕卖掉,你被你爸妈买下来。谁会爱一个商品,一个物件?你随时都可以更换,你最廉价,你比垃圾更没价值……”
卷闸门哗啦一声被抬高,灯光彻底照亮女孩的脸庞。出现在她眼前的是向云来和隋郁。
“汤辰?”向云来吓了一跳,“你怎么了?你腿……快进来,你怎么不打伞啊?”
他牵汤辰的手,但汤辰纹丝不动。
卷曲的头发全被打湿,贴在她的圆脸庞上。她平时明亮、灵活的眼睛,在铺子灯光里透出奇特的呆滞。
象鼩从向云来肩头跳出,汤辰的目光落在小小的毛团身上。
“我没事。”她微笑道,“夜跑呢,谁知道下雨了,所以来问你借把伞。”
第72章
即便浑身湿漉漉, 汤辰也没有走进铺子里。说话的时候,她目光总是流连在象鼩身上,但那不是喜爱, 反而像是带着防备。她寒暄两句便道别了,趔趄着往前走,只拿走了伞和酒精棉片。
向云来不放心, 跟着她走了一段路, 直到确认她在便利店买了绷带和药才放下心来。
“作家可能都这样。”向云来说, “随心所欲的,想一出是一出。”
走在他身边的隋郁倒是迟疑了,回头盯着离开便利店的汤辰。女孩走得很慢, 没有回头。他问:“那个是汤辰?”
“对呀。”向云来想起他无法辨识汤辰的脸, “认不出她的声音吗?”
“声音差不多,但腔调有一点不同。”隋郁说,“脸也不太一样了。”
这回是向云来站定了:“你看到的不都是怪物脸吗?”
隋郁:“我说不清, 总觉得有什么不同。”
向云来心中一动。象鼩从肩膀跳下来, 追着汤辰而去。然而汤辰已经走很远, 象鼩超出向云来可控制的范围便啪地消失了。
“……我也觉得有点不对劲。”向云来说,“刚刚是我们在饲育所分别之后第一次见面,她打通我电话的时候哭得话都说不出来, 一直跟我道歉。今天好像……礼貌得有点儿冷淡了?”
隋郁低声:“她是不是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毕竟……她也是向导,能察觉我们的波动。”
向云来皱起眉头,不置可否。隋郁眨眨眼,表情很无辜。
两人最后看见的, 是汤辰在街角转身, 朝他俩挥手道别。
汤辰--或者说,汤明业, 正远远看着唯一能解救汤辰的人。如果今夜隋郁不在向云来身边,他完全可以把向云来诱骗到铺子里,再利用铺子里的东西解决向云来。他知道这毫无难度,向云来对“汤辰”是完全没有戒心的。但今夜不行,太冒险了。
他只得暂时放下这个念头。向云来什么都不知道,贸然行动反而会引起反作用。
他大步往家里走,膝盖的疼痛、湿衣服带来的不适,全都变得无所谓了。他越走越快,几乎要奔跑起来。他丢掉了向云来的伞,在雨中放声大笑。女性的笑声震动他的胸腔,他感到一丝生疏和不适,但很快抛在脑后--获得身体的狂喜压倒了一切。
回到家中,他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随即边往里走边脱下身上的湿衣服,直到赤条条站在穿衣镜前。女人的脸庞,女人的肉身,他深深厌恶这具躯体,包括每个月都要忍受的下腹疼痛。以往没有办法,但现在他完全可以控制这具身体了,他还可以用汤辰积攒下来的钱,找一个足够好的医生,做一场或几场手术改变自己的生理性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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