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天意在犹豫。
汤明业:“这个地方真的很秘密吗?你都可以从那个愚蠢的恋爱脑吸血鬼口中打听出来, 说不定早就被其他人,比如他那位不够忠诚的男朋友知道了。”
邢天意:“……这一点我无法反驳。”
汤明业继续说:“难道是在一个中国式的墓地里?这倒是很符合血族的风格。”
邢天意:“在一个从未启用过的地铁站台里,54号站。你和我都进不去。”
汤明业顿住了,他闭上眼睛,停顿片刻后再度睁开,先看了邢天意一眼,随即从糖盒里捡起草莓味糖果丢进嘴巴里。
邢天意:“……你需要说服什么人的时候,或者需要跟别人沟通交流的时候,就让他出来是吧?”
汤辰嚼着糖果:“54号站,我有印象。这不是传说中的四大废弃地铁站吗?一点儿也不高端。”
汤辰十分失望。她想象中的血族聚会地点,至少也是能俯瞰城市的超华丽高层宴会厅,帷幔的颜色像红酒一样浓郁,而血液比红酒更醇厚,容貌精致的侍应上一秒还衣冠楚楚,下一秒所有衣服就被撕得粉碎,脆弱白皙的颈脖上浮起的淡青色血管,即将迎接血族无痛而又令人情.欲昂扬的利齿……
“打住。”邢天意说,“我对这种故事不感兴趣,好土啊。”
汤辰怒道:“土得过你跟孙惠然的百年恩仇?这种狗血的玩意儿我都不乐意写。”
只有面对汤辰,邢天意才会变得擅长挑衅又擅长讽刺:“你打听这些,不会想去探索那个破地铁站,然后用来创作你土了吧唧的巨作吧?”她很快乐地亮出身上的刺,虽然那些都是软刺,扎在汤辰身上像挠痒痒。
汤辰:“第一,我不是写给你看的,第二,我也不想写什么废弃地铁站,我只是想看看……”
她突兀地停住了。在月光下,在邢天意的身后,一条异常美丽的蓝色斗鱼,正在黑色的夜空中摆动它裙摆一般的尾巴。
它出现在这个地方,悬在空气之中,霎时间让汤辰以为自己在做梦。汤辰连忙把邢天意拉到身边,同时她毫无战斗力的兰花螳螂跃上头顶。
看不见精神体的邢天意先是茫然,随即发现汤辰额头上沁出的细小汗珠。她顺着汤辰的目光看去,周围一片漆黑。
“精神体?”邢天意戴上了帽子。她的狼耳朵在帽子下钻出,捕捉周围的声音,但一无所获。教堂周围除了她和汤辰,并没有别人。
汤辰却怨恨起了汤明业。她不知道那条斗鱼在这里已经停留了多久,听到了什么。她怀疑汤明业早就看到了斗鱼,汤明业绝对不会说出来——因为,他的人格是一个“普通人”。他不该有海域,也不该有看见精神体的能力。汤明业可以忍受自己无法抗拒的下腹隐痛,但不会主动违反人格的特点,去传达不符合“普通人”的信息。
哪怕,他确实拥有一双看得见精神体的眼睛。
汤辰此时非常害怕。在她的认知里,精神体不能离开自己的主人太远,比如她的兰花螳螂,离开她15米已经是极限。但邢天意在周围没有察觉到任何哨兵和向导的踪迹。
这是一条擅长探查的斗鱼。
她和邢天意谨慎地往后退,直到跨入教堂后方的山林。斗鱼的位置没有变化,只是朝着她们的方向微微转动身体。
“它追上来了吗?”邢天意问,“你看到了什么?”
几乎看不见教堂后面那口井了,汤辰才敢开口说话,“好了,安全了。是一条……”
她猛地噤声。
前方的邢天意边走边回头:“一条什么?”年轻的狼人看不见精神体。而在她面前,一条蓝色的斗鱼正摆动着尾巴。她走前一步,斗鱼便穿过了她的脸,顺滑得仿佛邢天意是一团空气。
汤辰的惊恐神情让邢天意站定了。有什么迎面而来,她被一片很薄很凉的水罩住,很快又脱离。邢天意瞬间毛骨悚然:“什么东西经过了我?”
斗鱼继续游,游过汤辰身边。它身上笼罩着一个很薄的水性膜。月光中,水膜如一个浑圆的球体,把斗鱼笼罩在内。它没有留恋这两个人,也丝毫没有显露任何的危险性,继续悠然地往教堂方向游动,直到结束它的夜游,消失在树丛之中。
而此时,在“百事可靠”里拖地的向云来,正重复着:“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象鼩在扒拉我耳机。”
耳机里传来隋郁的声音:“我说,我大哥的精神体是斗鱼。泰国斗鱼,蓝色的,很漂亮。”
向云来:“漂不漂亮关我屁事,我对他印象很差,你别提了。”
隋郁顿了顿,转换话题:“你喜欢什么样的地毯?”
向云来拄着拖把站定。隋郁的口吻好奇怪,像在商量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但无端端聊什么地毯?向云来的思绪窜出十万八千里,反问:“你要干啥?”
隋郁:“把房子装修一下,你下次来玩,我们可以一起在地毯上打游戏。”
向云来:“你连游戏机都买了?买了啥牌子?”
隋郁:“还在看,你喜欢什么?”
向云来:“我喜欢弱智游戏。”
隋郁:“那我买不弱智的,我教你玩。”
向云来笑了半天,忽然察觉重点错了,迅速更正:“谁要去你家玩啊!”
隋郁:“我邀请象鼩,你是陪客。”
向云来:“有本事你直接邀请它去,别带上我。”
无聊的废话一直聊得耳机没电,向云来悻悻挂断。他从隋郁家里逃离,刚到家没多久,隋郁的电话就来了。他们聊得很寻常,好像白天在隋郁家里发生的一场风波完全是小事情。
但向云来对镜看到自己唇上被隋郁咬伤的痕迹时,耳朵和脸会热起来,连身体深处也隐隐有一种蠢动。他的性反应次数很少,无论是最应该出现性反应的青春期——那时候他正辗转于网吧、小饭馆和便利店,一天打三份工,忙得脚不沾地,生活中从未遇到过自己喜欢的哨兵;还是他跟任东阳交往的这几年里——因为任东阳是向导,无法诱发向云来的性反应。
初级的性反应出现得太迟,也太猛烈了。他就像迎来了迟到的叛逆期,一面冷静地用已有的知识应对,一面手忙脚乱。他需要时间和空间去冷静,需要找到别的方式去压制性反应。但在店铺里接到隋郁电话、听见隋郁声音的时候,他仍旧感到一种可怕的、陌生的冷颤从内部苏醒。
它甚至不算喜悦,而是更强烈、更让向云来害怕的兴奋。他的大脑兴奋,身体也兴奋,和隋郁交谈的每一句话都像在导火索上投下星点的火花。它会烧起来吗?它什么时候才燃烧?它会怎样燃烧?这些念头影子一样在向云来头脑里萦回穿梭。
他偶尔想起任东阳,发热的脑袋会冷却片刻。但并不会因此而有更多的负罪和愧疚。就连任东阳自己也说过无数次,“我不介意你和谁玩”。是的,只是“玩”——向云来心想,隋郁只能看到我,所以也只能关注我。如果这是一个游戏,他就是隋郁探索世界的奖品,金光闪闪地矗立在黑色怪兽群里。这个奖品偶然地刻上了“向云来”的名字。隋郁之所以会紧紧地抓住它,并不是因为它名为“向云来”。
向云来的头脑会继续冷却。但身体的温度还是会升高,皮肤的沁汗总是不能停止。
他训了象鼩一顿,把家和铺子里外都扫得干干净净,正决定走进浴室消耗半个小时,不料隋郁又发来信息。
向云来不想看了,他需要一场冷静的睡眠。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做梦,且梦境一定跟隋郁的海域有关。
但最终还是没忍住,点开了。
隋郁问他:你知道54号地铁站吗?我要去54号参加一场聚会。
第54章
沿着废弃的、埋藏在杂草和灌木丛中的铁轨走到尽头, 原本堆放建筑垃圾的地方有一间小小的方形房屋。还没有走近,血腥气扑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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