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东阳端详他受伤的嘴唇,片刻后才问:“你喜欢吗?”
向云来脑中一片空白:“什么?”
任东阳斟酌着话语。他要谨慎地选择分寸,才能把向云来往前推,却又不至于太过火。“你喜欢隋郁亲你吗?”
他们在乱哄哄的011区入口,讨论着这种问题。向云来的脑子根本转不过弯,过于荒唐了,他设想了任东阳的无数反应,没料到迎接的却是这种问句。
他咬牙切齿:“喜欢。”
连他的挑衅都让任东阳感到有趣:“好。”
向云来:“任东阳,你真的有病。”
任东阳:“没什么可生气的。”
他越是好声好气,向云来的愤怒就越发强烈。
任东阳知道有一句话能让向云来冷却,他靠近向云来的耳边:“你喜欢一个,一百个,一千个隋郁,也没有任何意义。我和你才是最密不可分的。我们共享你最珍贵的秘密,你忘了吗?这个秘密,你能跟隋郁分享吗?你敢吗?”
他耐心等待,向云来果然说不出一句话。他又胜利了。他继续说:“你还没有给我道歉,小云。但我决定原谅你。你今天吃苦了,我们……”
他忽然停口。
危机办派过来的消防车浇灭了大部分的火苗,一台吊机正从011区的深坑中吊起一个兽笼。是库房二层里那个特殊的、用地底人和半丧尸人制作而成的兽笼。
在夕阳的余晖里,兽笼中怪异的、伸张的肢干如同死亡的植物一般保持着它们最后的姿态。这东西太过于震撼,大灯和夕照令它闪闪发光,笼子顶上的说明标牌随着震动,掉落在雷迟的脚下。
雷迟正押着童醉,试图说服童醉把怀中的标本箱和心脏交给自己。童醉非常固执,什么话都不说,他的体温正逐步上升,雷迟不得不一边说话,一边往他身上浇水。
在雷迟弯腰捡起标牌的时候,童醉忽然有了动作。
他一跃而起,才跨出两步,拷在他脚踝的铁索便立刻限制了他的动作。他抱着标本箱,要冲向011区的深坑。
铁索的另一头系在雷迟的车上,雷迟立刻抓住铁索,怒吼着把童醉往回拉。童醉不仅皮肤滚烫,头发也是热乎乎的。湿发很滑,雷迟抓不紧,童醉又往前蹿了一步。但无法再往前了。
他干脆后退半步,双脚并拢、起跳。
标本箱在他的手中像篮球一样轻巧。他曾是校篮球队的前锋,擅长投球和得分。手腕一弹,指尖轻推,标本箱从他手中飞了起来。一道完美的弧线。
赤须子的心脏在夕照里翻飞,它看起来比原本大了一倍,不停在标本箱里滚动。所有人都抬起头,注视这金红色的滚烫篮球跃过灿烂的天空。它是此时此刻最自由的一个。
标本箱落在高悬的兽笼上,清脆地破碎了。
心脏随之崩裂。兽笼中的雕像被心脏中的液体洗礼,立刻窜起了熊熊大火!
这场只在兽笼中燃烧的火难以扑灭。等兽笼被泡沫彻底覆盖时,里头的东西也已经烧得一干二净。湿漉漉的灰烬沉积在兽笼底部,地底人、半丧尸人全都混合在一起。
在兽笼燃烧起来的时候,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凝聚在兽笼和标本箱上,孙惠然忽然起飞了。刑侦科的人没有权力给她上手铐,她只是被两个人看守着,忽然间砰地展开已经复原的肉膜翅膀,一左一右抓起两个看守的人,飞了起来。
她抓走的两个人是给她供给血液的,翅膀扑腾,她扭头去咬其中一个人的脖子。
牙齿刚要贴上皮肤,她的喉咙忽然一紧--一根黑色的长鞭绕上她的脖子,狠狠勒紧。
“--夏春!!!”孙惠然厉声尖叫,猝然坠地。她的背脊重重摔在地上,她甚至听见了骨头裂开的声音。她忍耐着剧烈的疼痛蠕动,但骨头的错位让她无法顺利移动。即便血族有卓越的复原能力,她也得先在地上躺个几分钟。
夏春的鞭子仍旧绕在孙惠然脖子上,她把孙惠然拖到自己身边,像拖一条狗。
孙惠然仰躺着,正好看见自己最得意的作品在大火中化作灰烬。她已经没有了愤怒的力气,只是瞪着夏春。
“被你最讨厌的狼人抓住,感觉怎么样?”夏春问。
孙惠然细细地描述自己将来要如何处理夏春的尸体,用刀子,用剪子,用锅用火用铲子,用泥土里的虫子,用臭水沟里的细菌。夏春听得津津有味:“你女朋友知道你这么变态吗?”
“……她是普通人,跟你我不一样。”孙惠然说,“别靠近她。”
“普通人?”夏春顿了片刻,笑笑,“我是说,能跟你混在一起,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童醉再次被雷迟等人控制。他不再反抗,乖乖坐进车里,还贴心地提醒雷迟,自己的体温很高,可能会让车子的内饰释出有害物质,最好开窗行驶。
向云来往前跑了几步,想起任东阳时回头,却发现任东阳不见了。他跑到雷迟身边问他们会把童醉押到什么地方,得知目的地是二六七医院之后,他转身朝正在工作的谢子京跑去。
他把童醉的事情大略告诉了谢子京,尤其说明童醉海域的问题。“他的海域很不正常,请你务必告诉秦老师。”向云来恳求,“童醉是我认识的人……好吧,他是我的朋友。”
谢子京给秦戈打去电话,三言两语说明情况,转头道:“秦老师已经在去医院的路上了。这个人的海域如果不正常,危机办里只有秦戈能给他巡弋,你放心吧。”
向云来刚松一口气,谢子京接着说:“秦老师让你交一份童醉的海域巡弋报告。”
向云来:“……”
谢子京:“额外的作业,你可以自愿选择做或者不做。”
向云来没得选:“我自愿,我做。”
011区的清理和救援一直持续到次日凌晨才结束。危机办原本打算暂时封闭011区,但地底人不同意。这个全国最大的地底人聚居地一旦被封禁,大量地底人无家可归,王都区也没有那么多地方可以收留他们。
最后危机办屈服了。夏春把伤者和邢天意送到医院,又马不停蹄赶回来维持秩序。黑兵们肉眼可见的紧张:这几乎算是王都区近年以来最严重、最恶劣的事件。
胡令溪也忙了一晚上,天亮了才摇摇晃晃离开。向云来和隋郁穿过巷子往家里走,他一路都很沉默,隋郁陪着他沉默。
“隋郁。”向云来说,“我请你吃个早餐吧。”
他们在包子铺里吃了点儿东西,隋郁说:“童醉的事情,不是你的错。”
他看向云来的时候,目光总是很专注。仿佛周遭一切都不在他的视野里,仿佛只有眼前的向云来最有趣,最吸引。向云来心想,很难有人抗拒这样的目光,他也一样。
他确实冷却了,不愤怒,也不再心猿意马。
“秘密”是维系他和任东阳的最紧密绳索。但这绳索渐渐让他喘不上气。
他想亲手斩断它。
“隋郁,”他说,“我要跟你说一个秘密。”
两个人正沿街行走。王都区的人大都跑011区那边看热闹了,长而翠的柳枝在身旁的破墙里头晃呀晃呀,没有章法。向云来目光坚毅决绝,隋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你说。”他站定了。
向云来:“我杀过人。”
他说完了,等待隋郁的反应。这比等待任东阳的责备还要煎熬。向云来开始懊悔:隋郁吓坏了吗?会震惊吗?还是会因此恐惧自己?分享秘密意味着分担人生,他太草率了。
隋郁点了点头:“几个?”
向云来:“……什么?”
“你杀了几个?”隋郁平静反问,“看看你多还是我多。”
第39章
来王都区之前, 向云来一直生活在表妹向榕的家里。
他随母亲姓,从记事的时候起就被寄养在舅舅家中。父母后来因意外走了,留了些遗产, 他年纪太小管不了,全都被舅舅攥在手里。他不知道遗产具体有什么,也不知道遗产有多少。他吃穿都一般, 偶尔在心里头难过的时候, 会怀疑舅舅吞了父母留下来的一大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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