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隋郁说,“我的银狐已经抵达向云来身边。不过,你早在今天之前就想好了要留弗朗西斯科做内应吗?”
“是吗?”弗朗西斯科惊喜地看着哈雷尔。
哈雷尔:“……不是你自己要留下来的吗?你在不在,对我来说没区别。”
他说着皱了皱眉。因为看不到精神体,因此所有利用精神体做事并跑在他前面的人,都会引发他的不满。而他也从来不必隐瞒自己的不满。“隋郁,把你带到这里,我已经履行了承诺。接下来我要做什么,还有你要做什么,我们互不干涉。”他对隋郁说。“我跟你的交易,今天开始,今晚结束,OK?”
弗朗西斯科:“什么交易?我是内应,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哈雷尔:“我帮你找到向云来,帮你救走他,你帮我解决任东阳。没错吧?”
隋郁:“你在这里杀人,问题会很严重。别忘了王都区里狼人和血族的大战,已经让特管委又开始警惕你们。今天会议上蔡易……”
弗朗西斯科眼睛一亮,哈雷尔怒吼:“别跟我提他!”
弗朗西斯科立即帮腔:“不许提他!”
“……总之,别杀人。”隋郁说,“找到向云来之后,我们汇合。”
他往前跑去,听见两个吸血鬼在身后用响亮的声音痛斥他的狡猾。
此时在任东阳的房间里,银狐正守卫在向云来的面前。它的样子非常奇特,尾巴化作几种武器的形态,有的朝着任东阳,有的朝着向云来。向云来不在乎它的敌意,低声道谢。
隋郁就在附近,他是一个人吗?他有别的帮手吗?他来做什么?难道隋司醒了,他跟着隋司一起来?还是说,这个断代史的隐秘基地其实也是隋氏兄弟熟悉的地方?他没跟隋郁住在一起,隋郁即便时常跑到王都区,可其余时间在哪里活动,向云来是不清楚的。
但他心中有一种隐约的确信,隋郁是来救自己的。
这个念头如同火种,忽然熊熊燃烧起来。
隋郁会来救他。这是隋郁承诺过的。而此时隋郁和任东阳如果对上,必然会有一场鏖战。任东阳已经从疼痛中恢复过来,异形的水母再次升腾。
向云来紧紧抓住胸口。他又要违背自己立下的誓言了。可是他除了那个办法之外,什么都做不了。明明已经决定以后永远不再随意入侵他人海域,但他现在却必须毁掉这个信念。任东阳说得对,他拥有的特殊能力,确确实实就是他的武器。
任东阳抓起手机,正要开始通话,向云来低声指挥银狐:“攻击他手里的东西。”
银狐犹豫片刻,一柄小刀从身上飞出。即便知道精神体化作的武器对自己毫无杀伤力,但任东阳此时正被自己的精神力紧密地包围着,银狐的刀子穿过他的精神力,让他吃了一惊,手机脱手而出。
就在这愣神的瞬间,他的海域再次锐痛。
“……向云来!向云来!!!”任东阳发出掺杂狂笑的怒吼,“我知道的,我说对了!你们这些拥有特殊能力的向导,怎么可能忍住不去入侵别人的海域……”
他在海域中央,身上还带着上一次粗暴巡弋受的伤。但话未说完,他停住了。他看见海域中的入侵者在漆黑如墨、雷电交加的海洋中涉水前行,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向云来?”任东阳跟了上去。
向云来从落脚的小岛屿,走向岸边礁石上站立的罗清晨。他现在才意识到,罗清晨的衣服是厚实的冬季大衣,非常干爽,衣摆在狂风中依旧一动不动。没有什么能改变这个海域中的异物,她确实像一枚生锈的钉子,死死地咬住任东阳的海域,与他的一切紧密联结。
难以拔除。
水母的触丝、狂风中形状不明的尖锐物体、飞起来的沙砾与石头……这片异变的海域终于显露出它真正的面目。罗清晨的幻影已经无法维持海域的安宁表象,黑色的天空中浮现无数巨大的空洞,水母正从空洞中不断产生、坠落,像混沌的卵。
海水粘稠沉重,有血和泥沙的腥味。里头仿佛有巨大的触手不断翻滚,它们缠住向云来的双脚,把他拉倒在恶臭的液体里。
任东阳在他身后。但另一个任东阳却出现在罗清晨身边。随着向云来艰难跋涉靠近岸边,越来越多的白色人影,像墓碑一样在沙滩上扎根。它们都是任东阳,腹部受伤、裂开大口子的任东阳。小狗一样匍匐的任东阳。打滚哭叫的任东阳。
萦绕耳边的原来不是风声,是任东阳的哭声。放过我……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自从被隋司的反复拷问和折磨摧毁了海域的防波堤,任东阳就彻底失去了对自己海域的掌控权。过去他至少与罗清晨的幻影势均力敌,随着罗清晨幻影的力量逐渐减弱,他甚至能够压制对方——但隋司的行动让他的所有努力毁于一旦。
海域被摧毁之后,罗清晨,这个不属于他海域的异物、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的意念,从深层海域浮到浅层海域,并且以超越任东阳意志的力量控制了一切。任东阳只能凭着微弱的本能去行动,只能在罗清晨的幻影偶尔松懈时,去做一些自己能做的事情。
比如命人把自己和向云来一同绑走。
但他被向云来再一次粗暴入侵后,海域的秩序已经完全崩溃。充斥在他海域之中的只有人类最基础的本能,食欲和□□,杀意和恶意。
在混乱不堪的海域中,唯一清白干净的,是那枚牢固的钉子。
罗清晨的幻影注视着走近的向云来。在她开口之前,向云来先说话了:“妈妈,我是小云。”
所有袭来的水母与海中的怪物全都停止了动作。向云来重复:“妈妈,我是你的孩子。”
这个幻影是罗清晨在离开加拿大之前嵌入的。幻影不会跟随宿主成长,向云来在自己的海域中证实过了。他确信眼前的母亲,所拥有的只是当年带自己逃离加拿大的记忆。而当年发生过什么,他方才已经潜入任东阳的深层海域,一一检历过了。
他牵着罗清晨的手,直面母亲怔愣的双眼。“我们很像,是吗?”向云来说,“他们都说我跟你眼睛一模一样。我也这样觉得。”
罗清晨仍不敢相信,伸手抚摸向云来的脸庞:“小云?你是小云?”
向云来把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脸颊上。他现在才确认罗清晨的嵌入是多么可怕和卓然的天赋:他触碰到的这双手,居然还带着温度。
这温度让向云来流下了眼泪。“妈妈……我好想你……”他哭着说。
罗清晨也哭,紧紧抱住他:“你长大啦?你几岁?你比我还要高了……”
向云来一点儿也不想在这个污浊混乱的海域中跟罗清晨说贴心的话。而且,这个罗清晨无法回应他更多的感情了。在简单的询问之后,眼前人只是不断重复着:“任东阳保护好你了吗?他做到了吗?他没有让你吃苦吧?”
“……没有。”向云来说,“他对我很好。我顺顺利利长大了,妈妈。”
他抓紧母亲的手,合在自己的掌心里,忍不住把嘴唇贴到那带着温度的、生疏又熟悉的指尖:“可是妈妈,够了。不要再因为我毁掉别人的海域和人生了。我已经平安长大,我……我过得很好,很幸福。”他竭力让自己露出笑容,但眼泪一直没法停下,他笑得太狼狈了,“你可以离开这里了。”
罗清晨愣愣的。但她脸上,终于出现了松一口气的表情。这让她始终紧绷的面庞忽然拥有了轻快的笑意。
“小云。”她轻声问,“过了很多年,是吗?”
“我二十六岁了,妈妈。”
“我呢?我还陪着你吗?”罗清晨又问。
这个幻影并不知道,回国六年后,她便死了。向云来说:“你就在我身边,现在也在,一直都在。”
罗清晨盯着向云来的眼睛,试图从里头找出谎言的踪迹。
“傻孩子,我一直陪着你,你怎么还这样哭呢?”她笑着踮起脚,要拥抱向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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